乔星晚看着池宏畅。
他双目通红，原本笔直的背脊垮塌，像是快承受不住打击倒下去了。
后悔他当然有，痛苦也有。
可这些种种，勾不起乔星晚心头的半点涟漪。
她低垂着眼帘，“池老师，麻烦你出去，我不想见你，这里也恐怕没有任何人想留你吧？”
池宏畅心脏紧缩，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星晚，你是我的女儿，我之前……”
“是啊，多戏剧化，”乔星晚笑了一声，“这才恶心啊，你说是不是？”
她曾经有想她亲生父母该是什么样子的，还好她以后没有想过要去找，不然她得多失望。
何况做人最不该有的就是贪心，她已经有了最好的父母，就不需要其他的了。
好半晌，池宏畅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星晚，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可能没有办法接受，我现在不逼你，我先走，我们之后再聊这个事情。”池宏畅匆匆忙忙地说完，也不敢去看乔星晚的反应，快步离开了病房。
乔星晚看向苏薇，霍瑾川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顿了顿，选择先离开病房，将空间给她们腾出来。
苏薇走到了病房旁，坐了下来。
“妈妈，爸爸葬礼那天，你就认出了他，是不是？”乔星晚问道。
苏薇点了点头，“星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不是亲生的？”
乔星晚迟疑了一下，点了头，“无意中听到的。”
“难怪了。”苏薇晃了下神，她性格冲动，总有时候会说错话，可乔星晚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原来是她早就知情了。
“知道你和瑾川领证之后，你爸爸就一直想着该将你亲生母亲的事情告诉你了，之前不说，不为别的，是不想让你有任何压力，去承担那些可能有的闲言碎语，为此在你出生之后，我们连家都搬了。”
乔星晚抿了一下唇，“妈，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苏薇握住了她的手，“你妈妈是特别温柔善良的女人，也是你爸爸最宠爱的妹妹，她遇到池宏畅是偶然，她当初不知道池宏畅还有个未婚妻，她是以为她能和池宏畅白头到老的，可直到她怀孕，她才知道她无意中当了第三者。”
乔星晚心头发堵，所以，池宏畅对不起乔暮芸。
“后来呢？”
“暮芸看着性子软，可骨子里又是极其较真的一个人，她直接回国了，她当时不过二十出头，有大好前程，所以我和你爸爸都劝她打掉孩子，可她不肯，她舍不得。”
乔星晚心弦收紧，她自然理解她爸妈的做法，换做是她，在得知被背叛的情况下，可能也不会选择留下这么一个累赘。
“气得你爸爸跟她吵了好多次，可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就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暮芸还试图改变你爸爸的想法，总和你爸爸说她生下来会有多么可爱，最后你爸爸被说动了，打不过，就加入。”苏薇笑了起来。
乔星晚也笑，她爸爸最宠爱她，不该纵容的也纵容，她都不知道原来一开始，她爸爸还嫌弃她不想要她来着。
“眼看着暮芸肚子越来越大，我们一家人早早准备好了所有小孩子的东西，就等着她生，我和你爸爸都想好了，到时候孩子我们俩养，让暮芸继续搞学业也好，做事业也好，对支持她。”
“那为什么她……”
话到嘴边又顿住，乔星晚想问的是那好端端的，乔暮芸怎么死？
“出了意外，情况很危急，医生都说抢救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一旦进行治疗，用了药孩子就保不住了。我们总不能两个都不要吧，何况你妈妈也想要保护你，就一直坚持到了你早产出生。”
乔星晚鼻子发酸，哪怕她没有怀孕过，但也知道有些药是孕妇的禁忌，可选择不用，会更难熬。
可乔暮芸却为了她，一直撑到了她出生为止。
“星晚，”苏薇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她留给我们的珍宝。”
一瞬间，心尖仿佛有一阵暖流流淌，泡得她一颗心都酸酸涨涨。
她抱住了她妈妈，“妈，谢谢你。”
“其实葬礼那天见到池宏畅，我还觉得他不是一个好男人，但未必不能当一个好父亲，可我太害怕一旦我说了，我就没有女儿了，对不起。”苏薇低声说道。
现在知道池宏畅当不了好父亲，可她却不自觉地心疼起乔星晚来。
乔星晚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抱住她妈妈不放。
她亲生母亲到临产那一刻，也没有知会过池宏畅一句，已经是对他全然失望，而现在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对池宏畅这个人，没有半点的好印象。
这么一个父亲，她也不想要。
有苏薇这个妈妈，现在已经够了，不用再多。
在医院里陪乔星晚待了一会儿，苏薇才转身离开。
出了病房，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的霍瑾川。
“你好好照顾她，池宏畅也该有点底线，不会再是你们的阻碍，另外……”
苏薇顿了一下，“你告诉池宏畅，暮芸出事，是因为石尔蓉。”
霍瑾川眸底涌入了一抹暗色，“好，我会转告他。”
苏薇点了点头，“你们一定得好好的，我现在只希望星晚能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一定。”霍瑾川郑重答应。
安排小五送苏薇回去，霍瑾川才走进了病房。
乔星晚听到动静，转头看他。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走了过来，拿了轮椅。
“推你出去走走。”
乔星晚点了头，他将她抱到了轮椅上。
天色已经暗了，医院楼下没有什么人，只零星几个，来去匆匆。
一路安静，只有皎洁月色洒落在他们身上。
“你想让我认吗？”
乔星晚突然问道。
就如同池宏畅之前说过的那样，她出身低了才是秦老爷子不肯认可她的源头。
如果她是池家人，那她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和以前截然不同。
“看你。”霍瑾川随意得很，“你想，就认，不想，那就不认。”
乔星晚心头泛起淡淡的涟漪，“可你爸爸不喜欢我，你也觉得没有关系吗？”
轮椅停住了，乔星晚还没有回过神来，霍瑾川就已经到了她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