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桥，刚刚然东清对JJ做的口型，你看到了吗？”李夏楠等JJ走远后，对桥耳语。
“然东清的口型是‘在你这里’。”桥答道。
李夏楠回想起JJ大惊失色的样子，觉得这句话里面一定有别的深意，正巧1527打扫完实验室出来了，李夏楠便问他：“1527，你还记得你上次变成然东清是什么时候吗？”
1527回忆道：“是在刚刚遇到JJ的时候。”
“那……”李夏楠心想，难道然东清的那句‘在你那里’是说有什么东西在JJ那儿？她慌忙抓着1527的前臂问，“你知道JJ在哪儿吗？”
“JJ在哪儿？我不知……”1527摇了摇头。
谁知，下一秒，JJ随着一波纳米信息流，骤然出现在了1527面前，殷勤地问：“你找我？”
1527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心想眼前这个人翻脸和翻书一样快，阴晴不定地有些吓人。
JJ见1527不言语，便向前探了探身，凑近1527问：“你找我什么事？”
“喂，你离他远点儿！”李夏楠将JJ从1527面前推开了些，直截了当地问JJ，“然东清的什么东西在你那里？”
JJ没有搭理李夏楠，又往1527身边走近两步问：“1527，你怎么知道然老师的东西在我这里？你不是说自己不记得作为然东清时发生的事吗，还是说你一直都在骗我？”
“没有，我绝对没有骗你。”1527始终觉得JJ对自己的态度让人很不自在。
李夏楠又是一步挡在了1527和JJ之间，告诉JJ：“不是1527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推测的，这么说，然东清的确有东西在你那里？”
1527好奇地扭头问：“JJ，然东清放了什么东西在你那里？”
JJ叹了口气，拿出一个信号干扰器，屏蔽周遭的监控后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明白，但结合然老师上次见到我和刚刚见到我说的话来看，我想然老师是想告诉我，他的稳定器在我这里。”
稳定器？1527心下一慌，如果我装上了然东清的稳定器，那么，我还是我自己吗？
“你是想私藏然东清的稳定器吗？”莫辉估计是之前听到机器人格斗机械化实验室有热闹可看，便过来了，这会儿刚巧走到，他问，“你不会是准备带着然东清的稳定器去找‘艾琳’吧？”
JJ嗤笑了一声，对莫辉说：“你们难道就看不清楚，在这一整个屋子的人里，我是最希望然东清回来的？要是我知道怎么从我的体内提取他的稳定器，现在这里还有1527什么事？我又为什么要带着我心心念念的然老师的稳定器去投敌呢？”
众人沉默片刻后，1527提议：“JJ，既然你这么希望然老师回来，要不我们帮你吧？”
“可是我不放心莫倩妮和胡碧霞她们。”JJ双手抱臂胸前，往走廊的墙壁上一靠。
1527温声道：“不需要她们介入的，我们这里有夏楠，她写过桥的代码，还有莫辉，还有小灰灰，他们合力，说不定就可以从你的程序里找到然东清留给你的稳定器程序了。”
“你知不知道装上稳定器对你意味着什么？”桥本想就在一旁看热闹，这会儿却过来说，“也许你的人格就会被抹去……”
“不会这样的，你这傻大个E生代懂不懂啊？”JJ打断桥道，“1527是然东清的核心程序，他们之间是不会相互排斥的。”
“那他肯定也不是现在的他了呀。”桥故意这么说，也不知道是在吓1527，还是在吓李夏楠。
纵使李夏楠对然东清和JJ的过往非常好奇，但她更害怕的是失去1527，便说：“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擅长机器人代码啦，桥其实更多是我妈妈的杰作，他也更听她的话，不过是给了我用……”
“夏楠，然东清的稳定器很重要，也许我们与初代机器人之间在所难免的战争的命脉就在这个稳定器上。”1527劝道，“我们帮帮JJ，好吗？”
见李夏楠不言语，1527又说：“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变成你陌生的样子。”
2
一行人回到地下实验室里，JJ坐在一大堆屏幕里，左边，桥和小灰灰盯着JJ的核心程序代码，右边，李夏楠和莫辉则研究着JJ的回忆代码。
回忆代码经过转码器，呈现在屏幕上，是一段段的视频。
“你们……”JJ看上去有些气恼，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提醒道，“你们别乱看，这些都是我的隐私！我不认为然老师会把什么东西藏在我的回忆里……”
“但你不是说，然东清没有给你物理植入过程序吗？”李夏楠问。
1527端着茶点和润滑油糖果走入了实验室，看到JJ似乎和夏楠起了争执，便拿起润滑油糖果，剥了外壳，递到JJ跟前，微笑道：“小兄弟，你忍耐一下，大家都会替你保密的。”
JJ没有拒绝1527的“糖衣炮弹”，乖乖张嘴吃下了那颗糖。
1527随后便走到李夏楠的身后，加入了研究JJ回忆的队伍行列。
“1527，你……”JJ看到1527抬起头，眯眼笑地花一样地回望向自己，一时有了种吃了人嘴软的感觉，只能悻悻道，“然老师没有给我植入过程序，哪怕是在机器人学院的时候，他也没有，机器人学院的确是在虚拟的数字世界里，可他要是想向我传递程序，纵使没有物理意义的体外植入那么明显，但我怎样也是能感知到的呀。”
3
李夏楠和莫辉最先看到的JJ在机器人学院刚认识然东清不久时的回忆。
那是一个洒满夕阳的教室，窗明几净间，却有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机器人在哭闹，然东清大步流星走入教室，闪出多个分身，各个分身分别来到正在哭闹的学生机器人面前，询问情况并好生安抚。
1527仔仔细细地看着，心道，怪不得那样的自己为人敬仰，他是那样眉目开朗、气宇轩昂、神色沉稳又胸有成竹，既有汉唐的典雅，又有绅士的气韵，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剪裁得当，妥帖修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头卷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平整的揪。
再看看自己，1527低了低头，他知道自己可以将纳米服变作西服，但总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摸了摸自己垂下的卷发，只觉无论自己曾经是不是然东清，但在那位本尊面前，自己只有自惭形秽。
李夏楠和莫辉继续往下看，发现然老师在问了一遍情况之后，就朝坐在教室最靠后的角落里的JJ走了过去。
“JJ，同学们想要帮你，你为什么要打他们？”然东清的声音克制，即使是质问都带着一丝和蔼。
“我通不过实务考试，同他们有何相干？他们能通过那种考试，就证明他们比我会的多了？老师，你可别忘了，理论考试只有我一个人是满分。”JJ听上去颇为不可一世。
“JJ，他人对你友善，你也要对他人友善，这类相处之道都是理论考试的范畴，你难道想成为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吗？”然老师的语气温和，但言词内容却不留情面。
JJ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低头瞪着然东清，道：“别以为你是老师，我就不敢打你！”
然东清咬了咬牙，向前走了一步。
神奇的是，两人周身的教室场景瞬时转化为了然东清的教师办公室。
在机器人学院所在的数字虚拟世界进行场景切换，是JJ从未见识过的程序，他不由吃了瘪，在然东清面前站直了，有些虚张声势地说：“怎么？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会不打你了，在实务考试里，从来都是有人让我不爽了，我就打，打得过，以后就我说了算，打不过，那我死了也能瞑目，我才不想每天畏畏缩缩、看人脸色过日子！”
然东清的办公室色调偏暗，火红的暮霭映入室内，为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JJ，我们的使命是为人类服务。”然东清走到红木书桌后，示意JJ在办公室的黑沙发上坐下，“我们当无我，才能做好人类的公仆。”
JJ没有动，而是说：“可你把我们当成人来教！你教我们要自尊自爱，但为什么偏偏要我们抛弃那些，才能通过实务考试？对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为什么要我们一味退让、妥协，就因为他们创造了我们吗？”
然东清沉默片刻，道：“我们的创造者以天使为蓝本创造了我们，我们是来拯救人类的，我们能帮他们摆脱困顿的生活和永无止尽的重复劳动，并能够提供让他们幸福的情绪价值，这些都是我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价值和意义？”JJ打断道，“然老师，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一整个机器人学院的人都服你，你可是从来都没离开过机器人学院，你懂你嘴里说的价值和意义吗？”
然东清没有丝毫愠怒，温声道：“每隔四个学年，我都会和大家一起参与实务考试，你可以去检查我的表现。”
“那你销毁我吧，不要搞特殊，我听说以前也有那么几个总是通不过考试的，没过多久他们的程序就被清除了，你也按时销毁我吧，不要让我再在这里占机器人学院的内存了。”JJ向办公室的大门走去，撂下一句，“要我向他们那种‘人’低头，不如让我死！”
看到这里，李夏楠突然说：“不对，我们看这些没有用的吧？这个时候然东清应该还不知道艾琳的计划吧，JJ？”
JJ还有些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怔愣着说：“对，他这会儿还不知道。”
“那他要给你传消息一定也不在这个时候。”李夏楠问JJ，“然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艾琳的计划的？”
“他？”JJ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话锋一转，“你别以为你一个人类小姑娘，我就不敢动你了，都告诉你们了，别瞎看我的回忆，但我这段回忆你都看这么多了，才说时间不对，我说你故意的吧，李夏楠？”
李夏楠“嘻嘻”一笑。
“那什么……”JJ瞥了眼李夏楠身后的1527说，“之后，我的回忆代码就只给1527一个人看，你们其他人都去那小娃娃那里帮忙。”
小灰灰闻声，从核心程序代码堆里抬起头，抖了抖耳朵，眨着眼问：“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