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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娘眉头微微一蹙,人已出手,一道黑纱如泼墨山水飘渺渺倾泻而出,卷向名门双侠。双侠分向两侧避开。据闻唐大娘身上至少携有一百种毒,而她的成名武器招魂纱,至少含有五十种极毒,因而半分沾不得。不过他二人这一避开也正顺了唐大娘‘一练横空出,中分二水流’的招式,分开二人,各自围击。
一瞬间十三娘子自动分成两拨攻向他们,唐大娘率领四、八、九、十、十一五位娘子围住肖百横,药二娘和另五位娘子则攻向姜清流。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先说唐大娘的招魂纱如烟似雾,诡异莫辨;四娘则配合她一并抛出十二把菜刀,在招魂纱的掩护下回旋往复,砍向肖百横各大命门;八娘抛出两条长长水袖,一摆一甩如同舞蹈,缠向他双腿;九娘两手上翻,手上便多出十二种小动物,锦鼠、蜈蚣、蜘蛛、百足虫等等都是危险的小家伙,它们一起扑咬向肖百横;十娘使两根大毛笔,龙飞凤舞,妙笔生花,点他全身大穴;十一娘十指纤纤,指甲尖尖,红艳如妖,抓向他面门。
看者骇然,在这天罗地网的围杀中,想必大罗神仙也在劫难逃,但肖百横不是神仙,所以这不是他的劫数。他脚步数转,身形闪烁如幻,随着唐大娘的招魂纱巧妙游走,两手更是灵动,左右穿梭,转眼便接住十一把菜刀,还剩一把被他飞身以双脚夹住,顺势躲过水袖和毛笔,在后滚翻将所有菜刀飞出,削飞十二只小动物的同时回击六位娘子,逼她们后撤。
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干净潇洒,令人叹服,六位娘子为自救而后撤,她们的强攻便告失败,再难占先机。肖百横不给她们喘息的机会,身形快如脱弦箭,十指飞动,点、扑、刺、按、戳等等指法,当真千般灵动,万般迅捷,一霎时便点住九娘十娘,刺伤四娘、戳退八娘,按向十一娘的脉门。
招魂纱适时挡在十一娘面前,逼住肖百横的攻势,救下十一。唐大娘回身挡在众姐妹面前,独对肖百横。她面色更加苍白,眼前这位风采绝世的年轻人当真是绝世的高手,她知道她们不是他的对手,难道今天一众姐妹就要丧命于此吗!不,她要拼得一死也要挽回这败局。
唐大娘冷冷一笑,周身已飞出数十条招魂的黑纱,以乌云压顶之势扑向肖百横。此时的她宛若即将涅槃的妖仙,那样妖艳,那样冷漠,又那样飘渺虚幻。
肖百横回她一抹温暖若春风的笑意,却更显成竹在胸,真以为你周身剧毒,我的手指便碰不得你吗?一双优雅纤长又蕴含无尽力量的手,十只手指翩翩飞舞,凌空划向铺天盖地而来的招魂纱,咝咝轻响,从他的指间射出一道道剑气,划断黑纱。
唐大娘倏然瞪大眼,难以置信他年纪轻轻居然已练成失传许久的传奇武学——指剑。以内力注入手指,化为剑气,伤人于丈外。招魂纱碎落飘零,凌厉的指剑逼杀过来,在她的身上划出几道伤口,她已然完全落了下风。
再说药二娘领着其她姐妹围攻姜清流,她的武器许是这世上最小最短也最单薄的,一根别在发髻上的银针,不是暗器而是拿在手中的武器,一针针刺向姜清流全身要穴;妖三娘转着哗哗响的金算盘横抡向他头颅;香五娘的武器更是绝妙,乃是几块旋转的香罗帕,帕中暗藏各种迷香,兜头盖脸扑向姜清流面门;七娘抛出挂满小金铃的七彩铃铛锁,锁链末端是一满身尖刺的小铁球,叮叮当当宛若歌唱,扰人心智;十二娘则在姜清流的前后左右神出鬼没,犹如鬼魅伺机偷袭;十三娘子双手齐发,打出三十二颗之多的黑白字,流星飞迸般射向姜清流。
呛啷,银光一闪,将军剑出,姜清流挥剑以雷霆之势划向二娘灵巧妙手,二娘缩手回针甚是忌惮那剑芒。大剑顺势上挑开三娘的算盘,他又兀地俯身弯腰使出一式‘长河落日圆’,两脚不动,俯身转了一圈,即让开旋转的罗帕,又挥剑环削众女子双足,逼她们纷纷后退。再抬身使出将军令中一式‘铜墙铁壁摧不开。’诺大的剑在他手中灵活如杂耍人的道具,运转如风,将周身挡得密不透风,端地如三尺城墙,泼水难进,磕飞所有黑白子。
将军令剑法据闻是姜家祖上融众家兵法之所长,取百代诗篇之精髓,研创而来,每一招每一式都大开大阖,正气凛然,真犹如将军帅三军儿郎血战沙场时的英勇壮阔,故名将军令。
众人见名世双侠一出手便压制住十三娘子的风头,均是士气一振,纷纷抄起家伙欲上来灭了这群妖女。
忽地一声刺耳的鸱枭之音传来,是一直未参战的琴六娘,她一直在旁监视众人动静。见他们要动,捞起台上瑶琴弹出一曲萧杀之音。她惯以乐声制人,可柔可刚,可萧杀可迷魂,不知让多少英雄皆败倒。五指弹拨揉捻,荡出一圈圈音波,闻之头疼欲裂,五脏如焚,有功力高者想抢上前去断她的弦,她十指齐拍琴弦,便荡出更凶猛的音波将人震飞出去。
琴六娘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轻笑,但,忽地一道红链居然穿过音波卷向她。她大惊,后仰身躲开,同时看清那红链原是一条赤红长鞭。鞭子攻她是虚,实则目标是她的琴,鞭梢回环一抖,啪地一声抽断瑶琴,琴声戛然而止。
琴六娘怒抬头看向挥鞭人,是她,和名世双侠一起来的清美少女。她心下暗惊,这看似极为年轻美丽的小姑娘,想不到功夫居然也是这等高深莫测。一出手便能穿过她的音波,断了自己心爱的瑶琴,可是她是谁?她猜不出!
“好厉害的姑娘,不知小姐何许人?”她镇定问道。
“我吗?”风云荷掂着手上鞭子,轻笑道:“华夏人士,无名小卒。”她刚说罢,忽听背后风起,急闪身躲向一旁,避开十数枚飞蝗石。
“六娘,有我大阿黑在,绝不让别人欺负你。”一黑大汉手抄百斤大铁锤跃到六娘面前,他是一开始便坐在店中的壮汉。
若记得不错,还有三位,风云荷眼睛瞟向另三人,见他们依然坐在桌边,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不受外界干扰。
唔地风起,黑壮汉抡锤砸来,风云荷又是灵巧避开,大锤落在地上,登时出现一个硕大的坑,好大的力气!她微微一笑,并不在乎这空有蛮力的家伙,而是甩鞭直卷向琴六娘。六娘抛出断琴挡住鞭子,再回手,手里多出一个圆环,环上串着许多小铃铛。她晃动圆环,铃铛脆响,响声传入耳中,神智为之一荡,似觉得眼前幻化,出现成千上百个铃铛,声音越发高亢,合成千军万马的轰鸣,震破耳膜。
这铃铛原是舞姬跳舞的手玲,也属乐器的一种,到了琴六娘手里就成了制敌的武器。风云荷猛提真气,逼退魔音,让神智不受干扰,抖鞭一记‘风卷残云’缠上手玲,紧接着便是‘风起云涌’,鞭子灌满真力荡过去,硬生生将那铃铛震得七零八碎,破了魔音。
琴六娘大惊,这少女不仅功夫了得,内力也很是醇厚,即便眼下还是无名之辈,将来一定会名动武林,不可小觑。
风云荷正欲抢上前再攻,却被黑大汉拦下,她蹙眉,这大块头当真烦人,那就让本大小姐好好教训教训你。想到此,她闪身到了他身后,挥鞭就是一顿‘风雨交加’,噼噼啪啪对他一顿狂抽,鞭子快到只能看见影子,眨眼间数十鞭均落在他屁股上,顿时血色染红裤子,屁股肿起老高。
碧儿一旁看得有趣,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好,爱捣乱的小孩子就该被打屁股。”
黑大汉疼的四处鼠窜,就是躲不开无所不在的鞭子。
琴六娘腾身飞起刺向风云荷后心,风云荷回鞭便是‘封豕长蛇’拦下。黑大汉解了围,他捂着屁股哇哇大叫道:“臭老头你们还坐在那里等死吗?”
玩泥巴的糟老头大眼皮微微抬起,“我们干的是力气活,打仗杀人不归我们管。”
摆弄木头玩偶的丑妇人也嗤笑道:“你想讨好六娘,也不要拉我们送死。”她人丑也就算了,声音也极是难听。
“就是,大家各司其职,宫主也怪不到我们吧!”剔指甲的俏姑娘小刀子耍的很是漂亮。
黑大汉怒极跳过来拍碎桌子,“你们想得倒美,即使宫主不怪罪我们,但是如果······如果十三娘子都死了,这帮人会放过我们吗?”
此言一出,三人到有默契的抬起头,“喂!大阿黑说得倒有几分的道理唉!”俏姑娘和糟老头、丑妇人会意一下,倏然人已没了影,只剩下黑大汉倚着凳子疼的嘶嘶哈哈。
那三人来到风云荷身后,相比名世双侠,他们觉得对付一个小姑娘更能占些便宜。三人抄起自己古怪的器具,其中都暗藏机关,对准风云荷按动机关。糟老头手上形如喷壶的铁筒喷出一股股泥浆;丑妇人的木偶脑壳上同时射出二十只之多的木箭;俏姑娘拿的是一把铁弩,只是发射的是她手上的雕花小刀,一次三把,嗖嗖嗖······搭刀上弓,迅捷快速。
风云荷晃鞭逼开六娘,一飞冲天躲开泥浆、木箭与小刀,泥浆落处哧哧冒起青烟,沾上任何东西都腐蚀成坑,原来含有剧毒。木箭小刀速度极快,伤了不少旁人。
风云荷又于半空变招,俯冲而下,风火鞭法暴字诀‘风声鹤唳’,风火鞭一变二,二变三,三变无数,无数条鞭影兜头拢住他三人。三人但觉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当头罩下,眼中只有乱如斜风细雨的鞭子,机关乱开却都不知发到哪里去了。
啪啪啪,鞭鞭见血,三人转眼便被打得体无完肤,机关也脱手而出。俏姑娘捂着满脸血痕的脸大叫,“我的脸,不要打我的脸啊!”死到临头由爱美!
碧儿趁机捡起他们那些精巧机关,拿着糟老头喷泥浆的铁筒就对准他们仨,“这件好玩啊!”三人吓得面如土色,仓皇钻到桌子底下去。
风云荷轻笑道:“能工巧匠,江湖传言他四人可以一日起高楼,造广厦,但武功平平,只以机关巧劲伤人,碧儿他们没了机关暗器,就是拔了牙的豺狗,交给你了。”
“好唻,本姑娘就陪他们玩上一玩。”碧儿围着桌子吓唬他们。
再说那边,肖百横已让唐大娘节节败退,姜清流的大剑也压的众女子喘不过气来,生死只在一线间。十三娘子全线崩溃,眼见不是生擒便是死捉,就在此时忽听得叫嚷声:
“酒花长你做什么?”是四娘厉声喝道,她右臂被肖百横一指点断骨头,但比起被点了穴道的九娘、十娘还可活动,于是她护在她二人身侧。忽然一道身影以快如掩耳的速度跃过来,一把抓走九娘,四娘阻止不及,定睛一看抓人者是他。
他是肖百横一行人进店时所见趴在桌上的醉汉,四旬上下,枯瘦如竹,赤红面,酒糟鼻,一双醉意微醺的眼睛。
打斗双方闻声各自退后,暂时住手,看见醉汉伸指在九娘身上数点,想要解开她的穴道,可是未见功效。
“百花宫‘酒色财气’四大花长,想必阁下就是千杯不醉酒万流酒花长。”肖百横道出他名号。
酒万流阴冷的一咧嘴,“不错,正是我老酒虫,名世双侠,年轻有为,酒某领教了。”他拱拱手。“不过与我们百花宫为敌,不怕两败俱伤吗?”
“酒花长此话差矣,我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是也不许任何人滥杀无辜,危害武林,只要你百花宫放过樊老英雄一家,大家自是井水不犯河水。”姜清流朗声言道。“而且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百横的点穴指法,当世之中,没有几人能解得开,超过十个时辰不解开穴道,她们这一生就甭想在动分毫。”
此话一出,众女子尽皆变色,酒万流迷蒙的眼睛闪过几丝精光,“樊世雄插手我百花宫家事,杀我百花宫二宫主,其罪当诛,我等也不想枉杀一人,是你们不知死活,偏往刀口上送,那就休怪百花宫不客气了。”他抓过九娘厉声道:“放出血萤火。”
“不能放。”未等名世双侠说话,首先反对的居然是唐大娘。“九娘十娘的穴道未解,你想害了她们吗?”
“大娘说的对,必须先解开九娘十娘的穴道。”众娘子附和道。
“你们自问谁是他二人的对手,想让肖百横解开穴道,痴人说梦。”
“在下可以解开二位姑娘的穴道,但,你们必须取消这次行动,放了这里所有的人。”肖百横的话让众娘子动容。
“别听他的,取消行动,不怕宫主降罪吗?何况我们都服了血萤火的解药,现在放出它们,消灭所有人,然后快马加鞭送二位娘子去见宫主,宫主武功盖世,定能解开穴道,救下她们。唐大娘你可是最了解宫主脾性的,你,不想让他失望吧?”酒万流软硬兼施道。
九娘虽然全身不能动,但可以说话,她看着面色沉重的唐大娘,不想她为难,“大娘,酒花长说得对,先别管我们,完成任务要紧。”说罢,她眼前上瞟,看向一盏盏的红灯笼,嘴里发出奇怪的啸声,随着啸声越来越大,灯笼里的血萤火开始躁动起来,灯笼开始摇晃。
眼见血萤火就要冲破灯笼,众人大骇,忽听得一声娇喝,“住口,你若在出一声,我便让她人头落地。”
是风云荷,她的鞭子正缠在六娘脖子上,勒得她满脸涨红,出声不得。原来在九娘要出声放出血萤火之时,风云荷便先下手为强,趁六娘一心为姐妹担心之时,出鞭‘蜂缠蝶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扫向她。六娘听见风声急偏身躲闪,不想她鞭中有鞭,还暗藏一式更凶猛的‘风卷残云’,那鞭子真比人手还要灵动百倍,居然能反向回卷缠住她的脖子。
九娘可以不顾及自身安危,但觉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妹送死,啸声立止,摇曳的灯火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