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太子被废并软禁于皇家寺庙的消息时，祝九九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
从柳太傅那里回到祝府后，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晕倒了，就差没有喷出血来。
小月一直守在床边。
但祝九九一直没有醒过来，直到一阵阵惊雷在天空炸响，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她才睁开眼睛，吃力的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月道：“现在是晚上了，小姐，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赶紧先吃些东西吧。”
祝九九虚弱的摇头：“我没有胃口……”
小月很难过：“小姐，太子已经被废了……”
她把太子在早朝上公开认罪、被废太子之位并软禁于皇家寺庙的事情说了，安慰祝九九：“不管怎么样，太子，不，大皇子已经失去了权力与自由，不能再对付您了，您也算是除掉了一个仇人，就吃点东西庆祝一下吧。”
祝九九还是摇头：“就算夜兰死了，我的心情也不会变得好受……”
小月想了想，低声道：“小姐，我知道您吃不下去，换了我也一样，可是您之前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都不能倒下，一定要好好活着，保住祝家的血脉么？”
祝九九黯淡无神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而后垂眸：“你说得对，扶我起来吧，吃不下也要吃……”
小月把她扶起来，先给她喂水。
初时祝九九还能吞下一点温水和稀粥，吃菜时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吃了吐，吐了吃，反反复复忙了大半个时辰后她才算是在胃里存了一点东西，恢复了一点力气，而后又闭上眼睛，缓缓的道：“小月，我要睡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我谁都不想见……”
小月看到她这样，哽咽着声音道：“嗯，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小姐的。”
祝九九睡着了。
外面电闪雷鸣，入春的第一场大雨滂沱不止，下了一夜，她都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雨停了，迎春花开得灿烂，但祝九九却病倒了。
皇帝听说以后派御医给她诊治，御医说她乃是因为精神、心理受到的打击太大而伤了心脉，需要慢慢调养，不可再受刺激，消息传出，京城上上下下对她更是同情。
“我记得祝大小姐只病倒过两次。”一个老者说，“一次是十年前祝将军和安仪公主战死的消息传来，大小姐就病倒了，躺了几个月才恢复过来，一次就是现在了，唉，祝将军一家都太可怜了……”
“父母双双战死，唯一的妹妹才四岁就被乌荻人给杀死了，还被调包，让她白养了十年，加上被未婚夫背叛，换了谁都受不住啊，希望大小姐这次也能熬过来吧……”
“大小姐现在是谁都不见，连皇上、皇后娘娘派去的人也不肯见，只有大夫每隔几天就去看她一次，听说她的状况很是糟糕，人都瘦了十几斤呢……”
“大小姐真的太可怜了，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
外头的议论，祝九九统统是听不到了。
她一直卧病在床，除了小月和大夫，她拒绝见任何人。
春雨绵绵，淅淅沥沥的下了大半个月后终于停止，温暖的阳光带着几朵白云出现在天空。
整个京城就像被洗过一样，几乎干净得不见尘埃，处处点缀着姹紫嫣红的花。
病倒以来，祝九九第一次披衣下床，在小月的搀扶下走出内室，站在屋檐下，上看碧空远影，下看梨花带雨。
院子里的青石板和泥地还是湿漉漉的，如她心中再也流不出来的泪。
“小姐，喝点人参鸡丝粥吧。”小月给她喂粥，“粥熬得很烂，咽下去就行。”
这么多天来，祝九九几乎无法咀嚼，吃的都是流食。
祝九九张嘴，一口一口的吞咽食物，吃完一碗后说：“我还想再吃。”
小月很是欣喜：“好，我再给小姐端一碗。”
这也是祝九九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一餐能吃两碗粥。
“我要吃饭和肉。”祝九九缓缓道，“我很饿。”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想吃饭和想吃肉，小月很高兴：“小姐您先坐下来，我给您舀饭。”
“不。”祝九九手中驻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站着，“就让我这样站着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清风，也很久没有这样站着了。
“那您小心一些，莫要摔倒了。”小月说完后飞快跑进屋里，很快端了饭菜出来，慢慢的喂给祝九九。
祝九九吃完以后慢慢的坐下来，看着遥远的天空，缓缓的道：“小月，你收拾一下东西，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叭”，小月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姐……”小月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道，“您、您不要小月了吗？是小月哪里做得不好、不对么？您说出来，我、我一定改……”
“小月，我想得很清楚了，我要为我的父母报仇。”祝九九仍然看着远空，眼神又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刚毅，“这是一条不归路，我独自前行就好，你无需陪我去死。”
小月怔怔的看着祝九九，半晌后慢慢流下泪来。
“小姐，带我上路吧。”她跪在地上，眼泪在流，眼神也很坚定，“如果为父母报仇是你的不归路，跟您一辈子便是我的不归路，您若是赶我走，我便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小月，你还很年轻，聪明，漂亮，你的人生还可以得到幸福。”祝九九没有看她，声音轻如清风，“我曾经说过，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即使到了现在，我仍然不希望你为我生或者为我死，我带着你、栽培你，从来都不是让你为我去死。”
“我明白。”小月流着泪道，“可是，追随您是我的选择，我愿意与您一起赴汤蹈火不仅是为了报恩，也是因为……我觉得这么做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如果我现在丢下您逃走，我会后悔一生，大概到死都看不起自己，我、我不想当个懦夫……”
“小月，我的仇怨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祝九九微微动容，却还是摇头，“你到现在为止为我做的一切，已经还清了我对你的恩情，你无需有任何负担，而且，在我的复仇之路上，你能发挥的作用也不大，你无需为了道义赔上自己的生命。”
“不，这不仅是道义。”小月固执，“对我来说，您就是我的亲姐姐，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家人有难而独善其身。”
“小月——”
“小姐，我意已决，您改变不了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