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宫旁长着许多桂树，寒雪散去后，冷风一吹，桂树的果子散了满地，一踩就是一个淡紫的印子。
卫劫听着萧漫的话松了一口气，笑着耸了耸肩凑过去卖乖，“那阁主大人要不要奖励一下？”
“奖励什么？”萧漫瞥了他一眼，清清淡淡的眸中映出卫劫晶亮的双眼，冷漠道：“除了下山都可以。”
卫劫：“……”那不给我下山算什么奖励？奖励我三千剑谱然后练到飞升吗？！
他气呼呼地离开了，跑到殿前的那块黑石前，重新开始一天的修炼。
萧漫不远不近地跟着卫劫踱步走过去。离近看，黝黑的顽石表明并不光滑，深深浅浅的剑痕罗列了好几排，最深的剑痕足有成年人食指那么深！这出自萧漫之手，元婴、分神、合体各一个，共三道剑痕，普遍比其他剑痕深了一寸有余，也就是说就算在同阶，萧漫也远胜旁人一大截，天资更是百年难见。
可那三道剑痕之上如今密密麻麻地遍布了数千道细密的凌厉剑痕，正是卫劫这几天的课业，比起萧漫的剑痕，卫劫的剑痕没有章法，但剑痕密布，居然也真给卫劫硬是磨下来一层。
“你这几日，一共刻了多少剑？”萧漫抚上石身，视线在那密密麻麻的剑痕上流连，半晌才回到卫劫脸上：“不下一千剑吧。”
“我没数，任务不是把这块石头磨平吗？”卫劫面露古怪，召出自己的本体，随手一剑刺去，一声尖锐的剑鸣声响起，黑石上立刻浮现道浅痕，“像这样的话大概已经有上万剑了，毕竟不费工夫。”
“哦？不费工夫？”萧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打的是滴水石穿的功法啊？”
卫劫被堵了一句，下意识反问道：“那该怎么样？阁主让我悟的难道不就是心性吗？”
卫劫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疑惑了，在他看来，萧漫让他修炼挥剑修的就是“坚韧”二字，身为剑修，心性是必须强大的。
萧漫眼眸平静，并指成剑，转瞬剑光一闪，撞击到黑石上，尘埃四起，卫劫猛伸手挡在眼前，待睁开眼时，只见黑石已碎裂两半，萧漫的剑痕居然直接从黑石中央将其一剑斩断。
这就是大乘期的修为吗！卫劫眼眸震动，一股无法抑制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他扭头看向萧漫，却听对方问道：“同样的一剑，你用了六息，而我只用了两息。如若在战场上，谁能给你三天的功夫去酝酿？”
卫劫被堵住了话头，他明白萧漫的意思，刚刚如果是在武比中，自己已经输了。
“我那一剑也未用灵力，你该学会如何把自己的灵力倾注到本体中，灵力无形但万物有形，将灵力附着在凡物表明亦可使脆弱的叶子势如破竹。而凡物有可以承受的界限，但器灵不同，你们生来比人族拥有更多的东西，你应该做得比我更好。”
萧漫深深地看了卫劫一眼，拍了拍他的头，离开了。
卫劫静静看着萧漫走远，目光落在萧漫留下的那两块碎石上，陡然发现那两块碎石旁又凭空出现一块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黑石。
“！！！”卫劫猛地扭头看向萧漫离开的方向，阁主大人早已不见踪影。
卫劫望着眼前的巨石嘴角抽搐：“……”
很好，这位阁主家的试剑石真的不要钱。
（另一边卫劫在萧漫的指导下修习剑术，莫万剑三人寻卫劫送糕点，几人偷跑出主阁路遇九澜峰的人被找茬）
卫劫恶狠狠地朝着萧漫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看着眼前的黑石又将萧漫方才说的话重新回想一遍，自言自语：“灵力无形而万物有形？这上的是哲学课啊，唉！”
上辈子的卫劫是个不折不扣的天赋型学霸，却没想到自己一朝穿越过来居然要再次遭受悟性的毒打，顿时蔫得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和眼前完整的黑石面面相觑，不知萧漫所云。
总之还是得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反正也不是制符，炸不到他。
卫劫起身，看了看四周，拾起一枚小石子，又随手摘了一株草放在石子旁边，他也不指望立刻达到萧漫那种隔空凝剑的技术，还是得借助一下外物。
他两指夹起石子，灵力在体内一道连成贯通的经脉中循环一周天后，瞬间离手。
石子还未触及黑石就炸得粉碎，扑了卫劫一脸石粉。
这一点都不简单！
卫劫抹了把脸，欲哭无泪，他体内使用的心法是老琉璃给他的，这心法带动的灵力比一般心法带动的灵力要高足足两倍，开拓出的气海极其宽广，灵力极具攻击性，但与他预料之中的不同，这种攻击性并未施加在黑石上，而是直接把石子粉碎了。
他索性席地而坐，又搜刮了一圈石子丢在身旁，一颗一颗的试。
功法运转流畅，灵力破坏力太强，那就试着减少灵力。
卫劫凝神，控制灵力外放，并指轻轻划过石子，灵力如刃脱手而出，地上的小石子一分为二，断面平整光滑，地面完好无损。
卫劫盯着石子，似乎逐步理解萧漫方才的意思。
收放自如之后，灵力就掌控了石子，而要将石子化为己用，要做什么呢？
卫劫手中抛着石子，看着它们忽上忽下，他伸手接住，又抛起，连着抛了十几枚石子都不得技巧。
那些被注入灵力的石子不是立刻碎裂就是力度不够，砸到黑石上连一道浅痕都留不下。
他心中想着事，索性也不折腾这石子了，看着手中灰扑扑的石子，召出剑来刻上几剑。
“悟不懂剑法下不了山，下不了山找不了臭小子，找不到臭小子……”
找不到臭小子……找不到臭小子就怎么样呢？
卫劫忽的停下了嘀咕，目光闪烁了下，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石块被刻成扁平镂空的千字，静静躺在自己的手心。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像被烧了屁股一样猛地跳起来，刻着千的石子从他怀里掉下去，咕噜咕噜地转了一圈躺在草丛里。顿时又变得灰扑扑脏兮兮的。
卫劫瞥了眼，板着脸又拾起了石子，将其放入自己的纳戒，叹了口气。
他可能是想林千俞那个臭面瘫了。
月渐升起，星光散落。
卫劫踏着轻快的步子一路小跑回折桂宫，侍女听见动静从内室探出头，笑着端出一杯清茶，“小公子今日回来的真晚，淑儿刚刚还要去找您，阁主却特意吩咐了不要去打扰您练剑。”
“还行还行，”卫劫丢了整整一天的石子，渴得喉咙冒烟，见了侍女端上来的茶也不管究竟口味怪不怪异，一仰头咕噜喝光了。
“呀，公子喝慢点。”侍女被他这不要命的喝法惊了一跳，忙斟茶倒水，看着卫劫灌下足足七杯才罢休。
阁中的诸位都是仙风道骨的细细品茶，就连最不拘小节的萧漫也是个爱茶人士，喝茶都是淡淡去抿，侍女何曾见过卫劫这般牛嚼牡丹的喝法，但看着少年猛地一口将茶水灌下，大喊一声好喝趴倒在茶几上的潇洒模样。
侍女淑儿不由面上带了无奈的笑，嗔怪一笑，收拾起用过的茶具，“公子今日是累了吧，阁主也真是的，一点都不心疼您，器灵这个年纪，还应该在庭院里扑蝴蝶玩呢。”
卫劫累得四肢瘫软，听了这话也不炸毛，反而攀梯子往上爬，“那淑儿姐姐，阁主他老人家不仅不心疼啊，还克扣我，虐待我，连口吃的都不给我！你看看，我原来多圆润的脸蛋儿啊，来了主阁之后都被他饿瘦了！”
卫劫捏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眼泪汪汪地向她控诉，仿佛萧漫真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逗得淑儿弯眼一笑，转身端了一盒自制的糕点上来，放在卫劫眼前。
卫劫当即笑开了，乖乖巧巧地喊：“谢谢淑儿姐姐，姐姐人美心善，将来的郎君可真是享了大福。”
“哎，别油嘴滑舌的，快些吃，不然阁主大人回来又要说你了。”侍女无奈道。
“他啊，就是个迂腐的老头子，”跟林千俞一模一样，连自己吃点东西都要管，卫劫哼了一声，看着眼前香喷喷软糯糯的桂花糕，化悲愤为食欲，一个饿狼扑食抓起一个往嘴里猛地一塞。
什么煞气源自欲，什么辟谷，他才不管！
一向爱劝卫劫不要与阁主置气的淑儿却并未出声，卫劫嚼着糕正奇怪，却倏然听到萧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老头子？”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尴尬。
卫劫心里五虎戏江，翻江倒海，来回翻腾，手上迅速将桂花糕连糕带盘装进了纳戒，然后一脸愣的抬头：“什么？”
萧漫走到他身前，扬唇笑得卫劫心里忐忑，紧接着，萧漫指指卫劫的唇角，淡漠道：“这里，你没吃干净。”
卫劫倒吸一口凉气，装出来的无辜和真诚从脸上消失，神色变得极为难过。
萧漫目光一转，落到淑儿身上，“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