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劫一路离开禁地核心,只觉心口钝钝地疼,像被未开刃的利器割了一刀。他挑了个舒服姿势的躺在离谷口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禁地入口那三三两两几只小猫,墨色的凤眸略显晦涩。
那十几个穿着墨色直襟长袍应该就是这一批的林家弟子了,他粗略看了一下,大部分都在练气期巅峰,好糊弄的很。
比较难缠的是那三个穿白袍的随队长老,金丹期的修为,估计还有不少保命的手段,被他们发现可就惹上麻烦了。
保不齐就联手压着自己跟林家某个天赋异禀的嫡亲子弟定下死契,到时候跑都没法跑,一辈子替人家卖死卖活。
他深沉地替自己点了个赞,对,不要天赋好的。要找也找个旁系子弟,最好是别人不闻不问的那种。
人群中,一位面色倨傲的少年被几位弟子簇拥着走了出来。卫劫微微睨去,就见他全身上下所佩所饰无一不精,不过练气期腰间就系着一枚沧海珠。
他这些年虽没接触外界,但老琉璃的古籍话本什么的却没少看。这珠子盛产于离林家万里开外的临海魏家,有平心静气,净化灵气混杂的功效。像这人腰间那枚晶莹圆润的上品,每年估计仅有百来颗左右。
可真奢侈,他轻啧一声,觉得自己身上那身穿了几年的武服格外的寒碜,连带着看那群奢侈的子弟也存了些挑刺的心理。
“二少。”围着林祁泽的一个小个子忍不住向他打听,“听说跟你哥定契的那只化形期器灵就是从剑坟寻到的?”
林祁泽一心擦拭手中的普通铁剑,闻言面色平淡:“不错。”
“听说当场定了死契吧,化形期的器灵啊,还是剑灵,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旁人忍不住接了话,一副啧啧称奇的样子。
“听说还惊动了长老会,家主亲自出关给林祁珏主办了定契仪式。”
“不能比啊。哎,你爹上次给你花重金请的那铸物师不是为你炼了一柄剑吗,虽然只是初韵期,但也够你个练气用了。”
“别提了,能使出剑气就不错了,还是禁地好器灵多……就是认主难,个个傲的不行。”两人唏嘘不已。
“听说这次,林千俞那个小废物也来了?”兀的,有人冒出这一句,旁人立刻捂住他的嘴。
林祁泽拭剑的动作停了下来,略带警告的瞥一眼那人道:“个人天赋不同乃是常事,贪图口舌之快才是真正不堪大用。”
“二少,这人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计较。哈哈哈……”其他弟子忙笑着打起哈哈,挤眉弄眼地朝那人使眼色。
“何事喧哗!”
一位白袍长老持剑而落,众人立马噤声站好。
“禁地勿大声喧哗,林祁泽,我念你是触犯,下不为例。”一脸宽厚长相的中年男子谁也不点,偏偏点了林祁泽,众人有些愕然,却很快平静下来。
林佺与林祁泽之父林空意不和已是林家皆知的事情,家主主和,两人就只能一直打太极,在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上发作,谁也不敢真撕开脸皮。
“是,祁泽知错。”林祁泽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步履沉稳站回队伍里。他特意往后站了几步,停在一个矮小的少年身边。
卫劫漫不经心地望着这场闹剧,忽地将视线落在那少年身上。
那少年身姿颇瘦,站在一堆如松如柏的同龄人里面简直抓都抓不出来,偏偏背挺得笔直,充满了一种不动声色的倔强,让卫劫的目光越过一群人锁定了他。
没等他多看几眼,少年倏的抬起头,极快地往他躺的树上瞥了一眼。
风过树动,一切如常。什么人都没有。
“千俞,怎么了吗?”觉察到他的反应,林祁泽低声关切道。
林千俞垂眸掩下眸中的冷冽,轻轻道:“无事。”
林祁泽并不在意他的冷淡,他这个表弟平时就不声不响,自己也没多与他来往,若不是父亲专门叮嘱自己多拉拢照应他,自己与他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树下,弯腰猫在一小丛灌木里的卫劫长吁一口气。幸亏他反应快,小孩儿还挺警觉,是本能?
他不经意起了点兴趣,换了个观察点,视线有意无意地从林千俞的身上划过。
可那小孩儿只顾着低头摆弄自己手中的短剑再没抬起头。卫劫撇撇嘴,放松了神经重新躺回树杈上,面上透出一丝懊恼。
心里不由嘲笑自己太过多心,以他现在的修为,即使对上那三个金丹期的修士也有一战之力,保命也绰绰有余。这么提心吊胆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不多时,随队长老就划分好队伍。其中两队被领着往石泉和竹林方向去了,那里的器物多为次凛期,还未生灵体,只要通过器灵的试炼即可签订契约,对于这些初入禁地的弟子来说的确是最合适的。
只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卫劫勾唇比较了一下几队的人数,果然还是未知的器灵更得人心啊。
最后一队则由那位金丹期巅峰的修士带队,往剑坟方向去了。
卫劫凝神一望,大少爷果不其然在队列中,此时正不疾不徐地部署队员。
“此次试炼虽有张长老随我们一同出行,但只有当我们掐碎玉牌时长老才会出手,而玉牌一旦碎裂,就代表着你失去了此次试炼的资格。既然有能力去剑坟,就不要半途而废,我不希望我的队伍中有任何人掉队,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回道。
林祁泽踌躇满志,冲一旁沉默许久的少年保证道:“千俞等会就和二哥在一起。”
“嗯。”少年简单应了声,一副言听计从的乖顺模样,令人难以相信刚刚那般谨慎的眼神是他所有的。
卫劫略有些失望地撇过头,眼看三队分头行事,他思索一二,还是跟上了这只前往剑坟的队伍。
日过午,禁地的太阳却早已西斜,三两只雀儿正落在枝头互啄尾羽,忽地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响起,惊起一树鸟兽四散,只落下几片枯叶与沾灰的绒羽。
这么舒服的午后,不拿来睡觉真是太可惜了。他靠在树干上懒懒打了个哈欠,又跟上林祁泽几人。
几人已在禁地中与野兽经过了几场激战,虽然那些程度的在卫劫看来就是三两只猫崽挠爪爪,但也足够他看出那小少年为何被人称为废柴。
小孩儿的招式很犀利,也下得了狠手,爆发力强,速度快,可以说在招式和心性方面都极为适合往快剑上发展,但偏偏,他灵力不济,几乎每次使用灵气后就脸色就会苍白几分,很明显是没有内门心法支撑体内的灵气循环。
他摸了摸下巴,至于这没有心法支撑是没有心法可修呢,还是修不了呢,就不能随意断言了。
陡然,一股浓烈的骚腥味在林中弥漫开,树影晃动中几道狰狞的暗影呈包围趋势急速奔袭而来。
手持飞剑的弟子轻声警示道:“二少,有情况。”
林祁泽蹙眉后退了几步和众人比肩道:“先后退,观察情况。”
几人急急停下脚步,攥紧了手中的武器,林祁泽一马当先,手持长剑劈出一道剑刃,激起枯叶数片,瞬即击中树后晃动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