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峰澜,云雾相遮,仙气缥缈。
云院中,林千俞睁开双眼,起身看向窗外。
万千光点于卫劫周身溢出,仿若甘霖降落,四周的草木舒展枝叶,茂盛非常。
少年的眉头紧蹙,手中结印微微发颤,灵光不稳,屋顶落叶也因他周身混乱的灵气哗然四散,显然是他已控制不住四散的灵力,难以进阶。
林千俞心下一颤,正要上前,对侧门板“吱呀”一声,魏家两姐弟并排站出来,魏依岚一挥手,凭空飞出几枚聚灵珠悬浮到卫劫头顶,四溢的灵力聚拢起来,重新汇聚到卫劫周身。
“多谢依岚了。”卫劫感到周身四散的灵力渐渐平息,睁开眼,认真道谢。
“这里并非什么宝地,灵力不比修室,卫兄还是先别急着进阶,待境界圆满为好。”魏依岚细细观察卫劫的脸色,见他眸光清透,并未受灵力反噬,心下更添几分欣赏。
“嗯,我知道。”卫劫答道,起身自房顶跳下,今日无课,他想去书阁查查血契一事,有关自己的修炼,他不得不上心。
青衣剑灵一跃而下,风鼓其袖,俊美过人,如一只触不可及的青鸟。
林千俞看着那少年,袖下无力攥起,卫劫若有所感,转眸一瞬对上那双淡若寒冰的黑眸,两人视线一触即逝,卫劫率先撇开视线,丢下一句去书阁,便御风离开云院。
他心下已有决定,自然不会多加纠缠,如今他在云院冲击金丹,已遮掩不住身份,若要要保护林千俞,远离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更何况,他不喜欢误会旁人的感觉。
至于自己心底究竟将林千俞这个傻小子放在何种地方,卫劫丝毫不敢深想,仿佛一旦细想,就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就这样吧,这是最正确的做法,卫劫这样对自己说道。
心底那两个小人仿佛一下失去声音,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角落,不出声了。
卫劫身后,林千俞的心沉了下去。
书阁距云院并不远,若是乘坐飞行兽半个时辰即可到,卫劫御风而起,速度更快,不过一炷香便到了书阁门前。
“大人!”阁前洒扫的小童一见他,眼睛一亮,又下意识瑟缩一下,望了望卫劫肩膀,见他是孤身前来眼睛更亮了,一下放开洒扫的扫把,替卫劫打开书阁大门。
卫劫笑了一下,见人可爱揉了揉他的发顶,温声道:“多谢。”
“大人……如何称呼?”小童越发羞涩,将头抬起一点期盼地望着卫劫。
“叫我卫劫师兄便好,你叫什么?”卫劫答道,在他看来小童叫他师兄是应当的,万器阁中的道童待到一定年纪便会拜入不同峰下修行,叫他一声师兄确实辈分不错。
“是!卫劫师兄!我叫小九!”听闻此言,小童脸上立刻飞起两道红晕,缩了缩肩膀,心中一阵欢欣。
他来书阁三年了,九澜峰弟子好斗,书阁虽严禁私斗,但武斗之事仍是层出不穷,他尚未踏入修行,次次都是被波及的那一个。却从未有人如卫师兄这般体贴地替他化解威压,更别谈唤他一声师弟了。
“好,小九师弟。”卫劫弯眸道,道别后踏入书阁。
才踏入书阁卫劫便感到与昨日的不同,许是今天未有早课,不少弟子挤在书阁寻书,晨光灿烂,人影传动,书墙东头的人是最多的,卫劫路过几人身旁,发现他们读的都是同一本书,名为《剑法初阶》,撰著人写着——萧漫。
是万器阁阁主亲自写的书?
卫劫心头一动,见架中还剩一本《剑法初阶》,于是将其抽出,坐到长桌旁翻阅。
初看书中并无什么玄妙,甚至有些枯燥无聊,讲的是剑法拆解与出招时的灵气运转。
或许对于初入道门的人族来说这些皆是需要修习的部分,人非生而知之者,而卫劫不同,出招如何质敌,剑从何出,他都从不需思考,行云流水,一步登天,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桌上摆着研磨好的浓墨与毛笔,卫劫托着下巴,将《剑法初阶》翻到最后几页,眼睛一亮。
这最后几页讲的是萧漫年少自创的剑招,名为春风拂柳,虽名字多愁,似诗人所愁,无病呻吟,实则威力巨大,似绵绵潺水,可将对敌者禁锢起来,更是后劲十足,令人难以招架。
可萧漫本人也在书中坦言,这剑招虽可困敌,可缺憾就在无法困住蛮力之人,若有人自圈内以灵力冲破剑阵,那使剑的人也会受到重创。
卫劫看到这,沉吟一会,拿过纸笔,细细描摹起这几式剑招,一挑,一刺,半月转,这一招一式中仿佛有无穷的魅力,卫劫想改良这剑招的缺憾,变幻了许多出招都无法化解,最后将问题定在起剑之时。
卫劫紧皱着眉头,林千俞的剑招过于凌厉,这剑招却如连绵春雨,看似绵软实则如山如海,坚不可摧,他想将这剑招修改后教给那小子,这样也在战斗时可少消耗些灵力。
他这样想着,又加快了进度,完全忘了自己今天所来书阁的初意是要寻有关血契的记载。
青衣弟子身旁的桌上已堆了一叠纸张,随着他气恼地一笔将方才画出的剑招涂掉,那枚眉心的半月坠也随之晃动,美人如玉,但惑人心神的却是那抹专注的神采。
林祁珏专注地望了那青衣片刻,眸中略过一丝波澜,在卫劫身旁落座,望向那一叠剑招图。
卫劫沉迷在拆招中,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一人也未曾多想,只当是前来寻书的峰内弟子,仍旧专注画着。
“这里……灵力运转过多会导致剑阵溃散,”一道冷清的声音忽的想起,随着这道男声,一只如玉般的手出现在卫劫眼前,指了指他手下所画的那一招。
“为何?这里若无强力灵力催动,剑阵根本启动不了。”卫劫并未在意这人的打断,他看了片刻,似乎自己也发现了问题,咬了咬唇,急急回道:“我明白了,这之前几招会留存剑气!”
林祁珏一愣,口中欲道之言未说出,当时他有幸得到师祖一句提点,却也是亲手摆了五次剑阵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而眼前这位青衣公子居然不凭借任何外力,只借助笔墨就能推算出前几招与最后剑阵的连通之处。
他虽被林家奢养十几年,却未曾沉迷于蜜罐,并且拥有极可怕的洞察力。
在林祁珏看来,这人且不论修为,悟性就必定是极好的。
林祁珏垂了垂眸子,注意到卫劫又翻起《剑道初阶》最后几页,遇到自己当初困惑不解的地方,他竟是看也不看就翻过去了。
见状他并未出言打扰,而是静静坐在一旁,掏出了自己袖中的另一本书,陪卫劫看了起来。
日渐西斜,鸟燕归巢。
卫劫看了看注释,上面写着初学适用入门,他想了想,将书放回原来的架子上,目光扫了几圈,在旁边的架子上看到了同为萧漫所著的《剑法中阶》。
那书所处的位置略高,卫劫踮了踮脚尖,正要将其抽出,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抢走了《剑法中阶》,“哪里来的小矮子,《剑法入门》看透了吗?这么快就要看中阶?”
卫劫撩了撩眼皮,发现夺走这书的人正是在此批弟子中另一个筑基期,面容冷傲,眉毛高高挑起,且比寻常人浓许多,身穿白袍,唯有一头长发用木簪束起,周身更是不着任何金饰,唯有腰间佩着一把玉色剑鞘。
嘶……这熟悉的感觉。
卫劫愣了愣,一下反应过来这装束正与萧漫的行头一模一样,对方那副刻意模仿出的冷傲表情更是只差在脸上写上“萧漫”二字,就是他这眉毛……与萧漫这身冷清冷性的行头极为不符,这……不就是现实版的蜡笔小新眉吗?!
就在他愣神时,粗眉毛还锲而不舍地挑了挑眉毛,自以为自己英勇非凡道:“哼,看来不过是个不懂装懂的矮子,武场上一走就现了原形,乐桓那傻子究竟是怎么输在你手下的。”
此眉一挑,卫劫噗笑出声,目光跟着对方那搞笑的眉毛手下抖动,对方登时大怒,撸起袖子怒喝:“你笑什么!信不信我一根指头就能摁死你这个兔崽子!”
“抱歉,”卫劫瞬间肃然表情,认真道:“我不是故意的,除非不是特别好笑,我是不会笑的。”
“哼……”粗眉毛刚放下攥实的拳头,听到卫劫后半句登时气极反笑,“好,我给你生路你不走,武场上可不要哭爹爹告奶奶!”
说着他猛地掀翻一张长桌,径直朝卫劫头上丢去,桌上的笔墨纸砚散落半空,围观众人皆以为这青衣弟子会被墨水兜头泼下,谁料电光火石间,卫劫脚下踏了几步,晃影之间,那墨汁便尽数落到地面,纸笔落了满地,一片狼藉。再看卫劫,身上竟是连一滴都未曾沾上。
站在一旁的林祁珏眼底闪过一丝欣赏,施施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