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胤承面色冷峻，冷冷的一眼瞥过去几乎无人感受不到他的怒意。
卫劫被少年挡在身后，脑子已糊成一团浆糊，就见林胤承那双凌厉的剑眉一拢，目光落到林千俞染血的衣袍上，沉声道：“居然还要自己的器灵来保护，怎么？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林千俞呼吸一窒，沉默着站在原地与自己的父亲僵持着。
“契主，先解决这些人。”一道温厚的男声传来，林胤承腰间的佩剑微微颤鸣，唤回契主的意识。
话音未落，刀尖骤现，目标直指林千俞。卫劫一惊，就见林胤承一挥袖，凭空冲出一股气流裹住两人往地上坠去。
卫劫握住林千俞的手，张开双臂，两人随着这股气劲飞身跃下阁楼。
没人知道林胤承为什么出现在这，但不容置疑的是，只要他在这，就没人动得了林千俞。
卫劫站起身，只见楼阁上光刃交错，林胤承一身白衣攻势迅猛，脚下一踱就躲过三人的合击，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仿佛蛟龙入水，几人来回未过十余招，单枪匹马的林家主却占了最上风。
只听“扑腾——”一声，一道黑影就猛地从湖心亭坠了下来，直直没入刺骨的寒水中。
卫劫不禁赞叹，钦佩强者是所有器灵的共性，“踹的漂亮！”
林千俞垂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父亲的实力了，“那两人也撑不了多久。”
果然，少了一人，余下两人支撑得越发吃力。混乱中，楼顶上空陡然爆开一阵黑气，林胤承捂着口鼻退后几步，几息后，黑气散去，黑衣人的身影早已不翼而飞。
林胤承却并未追赶，收剑入鞘，轻轻一跃落到卫劫两人身旁，一见林千俞，未等林胤承出声，行云剑就流光一闪，现出位穿着白色扁金线锦袍的俊秀男子来。
行云挡在父子俩间，一双明澈的桃花眼笑的气度非凡，“千俞，小剑灵，我们该聊聊了。”
家主内室中，帘幕飞扬，卫劫嗅了嗅望向书案，上回只是在屋顶偷看，这回进了屋子才发觉整间屋子里散着一股淡淡的书墨香，浅淡刚好，让他想起了前世苦练笔力的时光，颇有些怀念。
林胤承背靠案台坐着，身后墙上挂着一副山水图，上行“持剑四方”四个大字，下笔颇为放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傲气。
林家父子都是石头般的性子，卫劫与行云不出声，那父子俩更是一声不出。四人相对无言，卫劫眼见林胤承被行云捅了一手肘后的脸色越发黑沉，就是死不张嘴。
最后还是行云先起了话头，“你们的事，我和契主从你们出禁地时就知道了。”
卫劫猛地睁大双眸，行云冲他安抚一笑，“动静闹那么大，要是没人替你们收尾哪能瞒到现在。”
同为化形期器灵，行云的心性想法明显比卫劫成熟一截，卫劫想起自己初来林家时触碰的结界，想必从那时起，他就被发现了。
他看向一旁的林千俞，发现他眉目冷淡，显然是早已知晓此事。
少年背脊笔挺，不卑不亢道：“行云，这是我与他的私事，无论结契与否，都是我们的事。”
林胤承冷哼一声，“翅膀硬了，那便不要待在家里了，明日起，我就当林家没有你这么一个人！走吧！”说罢，他就要拂袖而去，行云连忙将人拦下，急急吼道：“林胤承！你能不能好好跟千俞说话，你现在这样做给谁看？啊？”
卫劫一愣，下意识看向林千俞。少年颤抖着身子，直直站起了身，唇边溢出一声轻笑，他低低道：“好，不回就不回，不回就不回……”
少年不顾伤口，直直跪了下去，再起身他嗓音已哑了个彻底。
一只冰冷的手握了过来，卫劫愣愣对上少年漆黑的眸子，暗了个彻底的眸中映出他错愕的脸，星辰不再，林千俞静静开口：“我们走。从此林家，再无林千俞！”
此话一出，一盏茶杯猛地砸到两人脚下，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碎成数片。
“滚。”林胤承如是说。
林千俞拉着卫劫大步离开内室，行云追出几步，又回头看向愣神的林胤承，“当初南乔带着千俞离开时，你若是出言挽留，哪怕只是一句，如今也不会如此无路可走。”他叹息道，“既是保护，又为何要伤人至此呢。”
更何况，伤的岂是一人？
说罢，行云也离开屋内，留下林胤承一人守着那幅水墨字画，静静出神。
月落屋檐下，鸟尽入山林。
林千俞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错乱的呼吸不断传来，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拉住他，“林千俞！你闹够了没有？”
说完卫劫狠狠将人往地上一摁，抬着他的腿将裤脚一掀，血腥味袭来，他眸光一暗，只见少年的右膝早已血肉模糊，凝固的血糊在黑色的衣裤下，早已让人分不清是衣服本来的颜色还是其他。
“……”林千俞抿唇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任由他动作，半晌才克制不住般轻轻抽了一口气。
卫劫气得不轻，恨不得就疼死他算了，手下动作却是越来越轻，小心翼翼揭开相黏的衣物，细细洒了层药粉上去，“就这还要冲！就这还要跪！”
林千俞低哑着声音解释道：“不跪了，往后都不跪了。”
卫劫闻言脸色才好了几分，想起他那句“此后，林家再无林千俞”，心底好像骤然生出几丛枯黄的野草，风一吹就生出隐隐的悲伤。
收拾好伤口，两人躺在草甸上，今晚的夜空也不似平时那般明朗，月隐星稀，看的他心底空落落的。
一阵脚步声从远至近传来，他直起身子看向不远处，行云冲他绽开一个无奈的笑，跳上草甸。
林千俞仍是单手遮住脸，躺在草上一言不发。
卫劫看了看行云，叹了口气：“打和场来的？”
行云摇摇头，丢了个小瓶子给卫劫，见他想丢回来的样子解释道：“拿着吧，他自小不同，伤好的慢，这药见效快。”
卫劫闻言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却什么没说，将瓷瓶收了起来。
行云又道：“卫劫，今日过后，你们就离开这里吧。我替你们安排好文书，明日动身，去参加万器阁的考核。”
“万器阁？”卫劫一愣，他不是没听过万器阁的名声，万器阁是千灵界顶尖的学院，与无心阁、妖神谷并称为千灵界三大势力，是所有御器师心目中的圣地，不过他一个器灵，去御器师的地盘干什么？
“那里也招收器灵为弟子。”见卫劫似有不解，行云解释道：“我见你煞气太重，往后修行只怕会有诸多困难，去了那里，也会有不少器灵导师教导你。”
林千俞却突然来了一句，“我们不去。”
行云面朝夜空，夜莺轻啼，衬他的声线越发轻柔，“千俞，你父亲是万器阁的得意弟子，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母亲南乔过世一事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们谁也不清楚，你父亲有苦衷，你得帮他，去万器阁吧，那里有你最想知道的事。”
林千俞便不做声了，半晌他道，“卫劫，你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