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朕自然是不服气，这江山本就是朕一手打下来的，又何须他来让？
这龙椅，这皇宫，乃至整个苍屏，都该归属于朕，都是朕的，凭什么就成了他的施舍？”
皇上越说越激动，眼神里燃起了怒焰。
显王终于发出一声冷笑：
“哼，即便知道是施舍，你还不一样乐得其成，将这施舍冠冕堂皇地占据了十四年？”
“哈哈，是啊，朕终究还是舍不得这江山。”
皇上大笑两声，似乎在自嘲，面容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当年朕坐上龙椅，第一眼看到你那隐忍的眼神时就知道，要想在这龙椅上坐得安稳，必须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否则，这江山早晚又要易主。可奈何，太后竟以死相逼，朕无法，这才把你留了下来。”
“看来皇叔还是不够心狠手辣，若是知道有今天，想必皇叔说什么也不会听了太后的话吧……”
显王玩味地一笑，扭头看向皇上。
“哈哈，这一天，朕早就已经料到了。
不论是从十四年前的逼宫开始，还是到后来的夏无欺被显儿举报入狱。”
皇上抬头，看到门口的宋寒脸上表情似乎微微动了动。
“皇叔既已知道，又为何不拆穿我？”
“呵，其实当年，朕也不过是猜测，夏无欺入狱只是一个苦肉计。
但是，既然你们愿意自拔羽翼，朕又何乐而不为呢？区区一个夏家军，况且又不能为我所用，废了又如何？
只是真没想到，这么一盘散沙，最终还是被显儿给聚拢起来了。”
皇上抬起手，指着门口，笑道：
“那位宋寒宋统领，应该本姓夏吧？”
显王微微一怔，藏在袖口里的东西往下滑了滑。不过，面上还是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看来皇叔也不糊涂，只不过现在才知道，为时晚矣……”
“哈哈，也不晚，至少还证明朕的眼光没有错。”
显王闻言，本欲动作的右手顿了顿，略带诧异地看着皇上，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皇上缓缓起身，披上衣服转到龙榻后面，摸索了一阵，然后拿着一个卷轴又走了出来。
“朕本就打算物归原主的。”
显王接过卷轴，缓缓打开来，“遗诏”两个字很是乍眼地跳了出来。
在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传位于显王爷山显”时，显王不禁失神，不过很快又大笑了起来。
“哈哈，看来，皇叔也是熬不过良心的谴责，是后悔了吗？”
“皇兄每晚来找朕，也会问朕，对于当年之事后不后悔。”
却见皇上摇了摇头：
“不，朕不后悔。当年，朕的确是踩着皇兄的尸首坐上了龙椅，甚至至今都在受着梦魇的折磨。
但是朕，不后悔。
朕不否认皇兄宅心仁厚，爱民如子，但仅仅如此，却并不能称为一个好皇帝。
而朕登基以来，广拓疆土，兴文兴商，你们看看这天下，国家昌盛，人烟繁阜，邻邦俯首称臣，百姓安居乐业，可不都是朕的杰作？”
皇上伸展双臂，似乎在拥着天下，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既然朕的才能远远超越了皇兄，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显王闻言又是一怔，收紧的袖口又松了松。不过看着那遗诏，眉毛却拧了起来。
良久，皇上收回双臂，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然后笑着拍了拍显王的肩膀：
“并不是因为对皇兄的愧疚，而是因为，显儿的确有这个才能。”
显王冷笑：“你以为我是稀罕你的江山？”
这回换作皇上愣在了原地，本以为显王在看到遗诏后会高兴地大笑，却不曾想，换来的只是一个冷冽到极致的眼神。
皇上沉默了片刻，终于想明白了显王的话，既然不是国仇，或者说，不仅仅是国仇，那么，被忽略的便是……家恨。
看到皇上恍然大悟的样子，显王想起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眼睛不禁染上，一层猩红，袖口里的匕首已然滑落于手掌……
“父皇！”
突如其来的一道嗓音，打断了显王的思绪，也打散了眼睛里的那一层猩红。
显王回头，只见子旭搓着冻红的双手，走了进来。
看到皇上衣衫单薄地站着，子旭赶紧扶着向龙榻走去。
“父皇为了天下百姓，已经操碎了心，现在都病成了这个样子，还是日理万机，不眠不休。
旭儿不忍，父皇应该为了百姓保重龙体才是！”
显王恍惚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四年前。
当年，才五岁的自己，也是因为担心父皇牵挂国政而夜里难眠，颠颠儿地跑了出来去找父皇，然后才无意间闯入了那个死局。
“呵，旭儿说得对，皇上当为了天下百姓保重龙体，显儿告退。”
显王说完，干脆地转身，迈开大步踏出门去。门外，是那终于有了停息之势的风雪。
三人走过，雪地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其中一个，还是一深一浅。
雪，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完全停住。
原本印下的点点足迹，再一次被覆盖得结结实实。
这片皇宫，好像没有人来过一般。
金鸡报晓，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赶紧拿起铁锹扫帚，在座座宫殿之间清扫出一条条道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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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积雪融化，皇宫内外，那光洁明亮的石板路，又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南门飞征战外邦英勇殉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无不摇头叹息。
“什么？殉国？”
南门容与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懂得这其中的意思？
其实，早在五天前，她忐忑地等了一整夜，却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传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结局。
只不过，这几天来，她却一直抱着一丝侥幸。而此刻，只能呆呆地看着门外。
“娘娘，用过膳就到榻上眯一会儿吧？这些天娘娘的觉越发的少了，娘娘应该为了大皇子，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叶素荣说着，在南门容与身后，小心翼翼地替她捏着肩。
南门容与也不吱声，只是慢慢合上了眼睛。
到了下午，叶素荣去到御花园，央着花未落替她调配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花粉。
花未落听闻是给南门容与的，秀眉一挑，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