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沈青岚知道那菜谱不是糊弄人的，还真要以为这老头是个拿菜谱骗吃骗喝的骗子。
幸好她有心理准备，就是厚着脸皮来的，也不怕人家不搭理。
“那就不验收。”沈青岚说着去屋外找了把扫帚来扫地。这扫帚应该是有日子没用了，扫帚苗上挂了一层蜘蛛网。
老头斜眼瞅她，张了好几次嘴想说你没事就走人，但沈青岚动作太快，说话功夫瓜子皮都扫了一堆儿了。
算了，扫的一堆一堆得怪烦人，还是扫完了吧。
沈青岚手脚麻利地扫完了地，又拧了抹布过来收拾桌子上的垃圾，擦积了灰的木头沙发，擦窗台……
“我说你这女娃是不是有点不拿自己当外人？”老头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制止。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啊，给师父干点活算什么？”沈青岚心说她以前还给师父洗袜子呢。
老头一阵大无语，“不是，谁是你师父了？我从来不收徒弟的！”
“学了您的菜谱，那您就是我师父啊，三人行还必有我师呢，您哪怕给一两句指点，我受益匪浅，那就是我老师啊！”沈青岚理所当然有理有据地胡诌。
老头也是没想到，挺安分正经的一个小媳妇，嘴里跑起火车来一点也不含糊。
“行吧，干完了活儿你徒弟的心意也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老头懒得跟她耍嘴皮子。
“行，不过我还想请您帮个忙。”
老头如临大敌，“你还要干嘛？”
沈青岚坐下来说：“没什么大事，我觉得您舌头挺灵光的，评价挺中肯的，想请您帮我尝尝菜。”
“尝菜你找谁尝都行，你店里不是有个大厨吗？”
沈青岚摇摇头，“那我姨，怕伤我自尊心，评价太收敛了，还是您客观，哎呀您就别推辞了，动动嘴的事，就这么定了啊！”
什么就定了啊……
不等老头再说什么，沈青岚就跑出了院子，“您等我啊，我做好了给您拿来，不用您出门挨冻！”
老头白长一张嘴，一点没用上。
胡同口遛脚的许少庭见沈青岚匆匆跑出来，惊讶：“这么快？老头答应你了？”
沈青岚一边搓着手跑来，抢走了戴在许少庭手上的自己的手套，手套带着男人的体温，暖得人心颤。
“你知道我去干嘛啊？”她跳上车后座，催促他快走。
许少庭笑着跨坐上车，“拜师啊，你不是早就这么打算来着？”
“还挺聪明”沈青岚叹了口气，“还没成呢，这老头性子怪得很，不大好说话，走，先回一日饭取点东西。”
“还回来啊？”许少庭踩着脚蹬，一发力，车子就快速冲了出去。
“嗯，我得给老头做点饭，饿得都脱相了。”
路上沈青岚跟许少庭描述了一下老头的样子，将方才遮掩起来的担心说给他听：“你说他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啊？不然他懂厨艺，可以自食其力赚钱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饿成这样是吧？”
“不是没可能。”许少庭也这样猜想，“你说他是个老光棍儿，就不能是因为家里的事消沉，最有可能的就是得病了，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就索性混吃等死了。”
沈青岚没再说什么，匆匆回到店里，取了食材，又返回到老头家里。
不过这次，她带了个小工——许少庭。
老头不耐烦地开了门，一看是两人，嘟囔道：“还拖家带口的。”再看她手里拎的“菜”，愣住，“这就是你请我尝的菜？”
“是啊。”沈青岚拎着一大兜菜，径自进了西屋小厨房，然后把食材一样样拿出来，“我看您厨房家伙事挺齐全的，就干脆来现做了，现做的菜才味道才不会坏啊。”
真是太有道理了，一点也不能反驳。
老头没再管他俩，气鼓鼓地回了屋。
“还真是怪有个性的。”许少庭笑了笑，戴上劳保手套，从厨房里找了两个盆，然后去院子里的水龙头里取水。
院子角落里的地面水池干燥燥的，看起来应该是许久没用了。许少庭动手拧了一下水龙头，不出意外，没水。
天冷，水龙头冻住了。
许少庭端着盆，去隔壁家里要了点自来水，灶上烧热了，再将毛巾泡在热水里。毛巾吸足了热水，再趁热包在水龙头上，然后用热水一遍遍浇灌毛巾。
在热水变成温水的时候，水龙头化开了。不过水头很小，沥沥拉拉的，半天才接一盆。
但聊胜于无，勉强可以打扫一下卫生。
许少庭先接了一盆干净的水给沈青岚做饭用，然后才开始打扫卫生。厨房，院子，每个地方都要打扫。
沈青岚要做的两道菜不复杂，算是两道“百姓菜”，因为用料都很“简陋”。一道是锅巴鱿鱼，一道是芥末油拌蟹肉。
这两道菜听着都挺奢侈，其实是地道的“穷人乐”，锅巴鱿鱼里没鱿鱼，拌蟹肉用的是模拟蟹肉。
也就是用“假”材料做出真材料的样子，欺骗式的解馋。
沈青岚极少接触这种“菜系”，因为她学的是另一个极端，宫里想要什么有什么，不需要用“假”材料代替。
锅巴鱿鱼里的鱿鱼是用藕粉做的。沈青岚最初看到老头的菜谱时一度怀疑，毕竟藕粉跟鱿鱼八杆子打不着，再说用真鱿鱼不好吗，这东西也不是买不着。
她将信将疑地试做了几次，居然还真做出来了。
藕粉加入一点清水调匀，加一个鸡蛋，再加盐胡椒等调味料拌匀。藕粉糊下锅煮成糊状，盛进盘子里铺平晾凉，这就是“鱿鱼”。
藕粉冲泡后会氧化成暗粉色，视觉上很像鱿鱼焯熟后的样子，藕粉冻颤巍巍的，也形似肉状。
菜谱里是将藕粉冻切成长度大小的片，沈青岚精益求精，尝试着给藕粉冻改刀，切出了鱿鱼花纹，看起来就更像了。
而模拟蟹肉里倒是真的有蟹肉，不过很少，取的都是蟹腿里的边角料，然后加一点鱼糜，再用淀粉鸡蛋混合，做成蟹肉条，再撕成一丝丝的，不论是从形状口感还有味道上，都很像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