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陆谦城早早的就去上班了,何阮休息不用上班,原本想着能睡一个懒觉,可是睡得模模糊糊中突然想到陆谦城好像几天前说过这周六压自己陪着去参加一个宴会。
等到思绪清楚一点后,确认确有此事,何阮彻底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今天会面对什么样的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她就是这样心思敏感的人,总是担心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
女人生来就是需要打扮的,可是打扮需要花费财力人力,但每当看到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时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何阮起床后先是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毛巾旁边挂着一条棕色的毛巾,毫无疑问这是陆谦城的,不知怎的何阮就像到陆谦城洗完脸,满脸水珠的样子,水滴打湿了他的鬓角,滑过他坚毅的下巴,何阮吸了口气。
何阮从来没有幻想过和一个男人同居的情景,更没想过和一个男的同床共枕,可现在这些全都变为了现实。
她在学着接受,接受一个男的强行融入自己的生活,接受如何和一个与自己生活习惯,升级到三观均不一样的男人。
这对何阮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化妆卷头发,挑选衣服愣是花费了何阮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给陆谦城发了一个消息没有得到及时回复,想着他可能是在忙着吧。
何阮在西域别墅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奈何这别墅区太大,路不好走,她到现在也没记住路,只好打的。
司机师傅按照何阮给的位置,顺利的把何阮放到了雅博地产的大楼底下。这是何阮第一次来到雅博地产,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陆谦城工作的地方。
首先映入何阮眼里的是一幢二十几层的摩天大厦,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暗灰色的底色低调而不失奢华,何阮抬头数了数,可每当数到十就中断了,她在想陆谦城在第几层上班。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给陆谦城打过电话,他让何阮直接到二十楼来找他。
按了20楼的电梯,在电梯里的镜子里可以照出自己,穿着齐肩的紧身上衣下面是白色的斗篷长裙,裙摆挨在细细的脚踝处,走动间一摇一晃别具风采。外面搭了米白色的羊绒大衣,显得*中带了点韵味。
理了理头发,抿了抿嘴唇,确定口红没有蹭到别的地方。
下了电梯,却被前台小姐拦住。
“小姐,请问你找谁?”
何阮是没想到这一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我找陆谦城陆总。”何阮只说明来意。
前台小姐面露标准的笑容,“那小姐,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陆总工作忙,没有预约的人一律不见。”前台小姐秉公执法。
何阮明白前台小姐的难处,不会刻意为难她,“行,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前台小姐舒了口气,往常来的女人可都是骄横野蛮,今天这位倒是挺讲理的,不由好言相待。
“小姐,要不你先去那等一会?”前台小姐指了靠着落地窗处的等待区。
“不用麻烦,你去忙你的工作吧。”
前台小姐听到既然都这样说了,也不用再招待了。
何阮拨通陆谦城的电话,嘟嘟了两声没人接,无奈坐到沙发上等待。
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时尚杂志翻看了几页,觉得索然无味,看不进去,半上午的太阳不算强烈暖烘烘的照在何阮身上,有些催困。
在何阮昏昏欲睡的时候,钟蜜一眼就看见了在沙发上犯困的何阮,心想这夫人是来查岗的?
“夫人,夫人……”
何阮睡得不深,听到细微声响就清醒过来。
“钟秘书。”何阮坐着了身子,“我来找陆谦城。打电话给他没人接。”
何阮说的简明大方,没有一丝扭扭捏捏,就好像来了百八十来回。
钟蜜不过三十的年纪,却见识过了各色的人,是个人精。
“陆总在开会,可能没带手机,要不我先带你进去。”
何阮站起身,“有劳了。”
钟蜜安排好何阮之后就离开了,剩下何阮一个人呆在陆谦城的办公室。
何阮走了一圈,心想这不愧是陆总的办公室,够大,还带了休息室。
何阮看陆谦城不在也不好意思随便走动,就坐在沙发上等陆谦城。
陆谦城推开门,就看见一个曼妙的背影,不由挑了一下眉。
低低出声:“何阮。”
何阮是背对着门口的,她正在回复一条邮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都弹了一下。
这一切都看在陆谦城的眼里,他这太太可够有意思的。
何阮回过神来就看见陆谦城已经朝着自己走来。
刚想问咱们什么时候走,可话还没说出口陆谦城就已经提前开口了,“再等一会,我把这个文件看完我们就走。”
待到陆谦城处理完工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何阮等的失去了兴致,整个人懒洋洋的。
陆谦城突然伸过手来附在她额头,“怎么无精打采的,生病了?”
干燥的手心,从额头处源源不断的传递着热量,何阮拂开他的手,扯了个笑出来,“没有,工作有点累。”
陆谦城不甚在意的说:“太累了就别做了。”
“不工作了,那我做什么呢?”何阮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你要一辈子养着我,让我当挥金如土的阔太太吗?没事就去做Spa、旅行,享受着你提供给我的奢华的物质生活,可是一辈子那么长,万一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你觉得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呢?”
这个不在一起了,何阮说得很含蓄,但她相信陆谦城一听就懂是什么意思,用另一种方式形容就是,离婚。
苏窈也从来没有想过万一,她是觉得她和陆东庭迟早会走到那天,迟早。
她仿佛没有看见陆谦城沉下来的脸色,更不用说去关注他原本噙有柔和笑意的嘴角已经只剩冷硬紧绷的弧度。
何阮自己说着,轻笑出声,顾自继续说着下文:“等着我的是与社会脱节而造成了职场社交无能,失去谋生技巧,然后成为怨天尤人的失婚妇女,我不想变成这样,你知道吗?”
像一壶苦酒入喉,连肝胆都是涩涩的,何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扫他的兴。
她只是,这一天来满心复杂,陆谦城本身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但就像一把铁锤,用尖利的那一头,敲啊敲,轻轻的一下就将她包裹着无处发泄的膨胀情绪的外壳敲出一个小口,那些所有的崩溃,无处可撒的气,便在这一刻有了喷涌而出的迹象。
何阮终于将眼睛对面的电梯壁上移开,用蔓延至眼角却不达眼底的笑容看着陆谦城。
陆谦城低头沉默的看着她,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绪的冷峻脸庞,只有那双眼睛,深冷得让人背后源源不断地感觉一阵阵寒意,电梯‘叮’的一声,已经到了负一层,陆谦城最后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至始至终,他一句话也没说欢。
因为等陆谦城开会的缘故,离开公司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下午三点了,轿车在拥堵的车流中一滞一滞的往前行驶,最终驶上高架才松缓了些。
接近深冬,今天的天却是艳阳高照。
何阮靠在车窗上,看着和玻璃窗倒射的霓虹灯市流影幢幢,还有车里不甚清晰的仪表盘的光,何阮将头偏了一些,看见陆谦城影影绰绰的办张侧脸影子。
她抓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包,死死的抓着,好像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她一旦松手,就会从里面跑出来。
何阮微凉的手指不经意间隔着打底衬衫的布料,她指尖狠狠顿了一下,然后表面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她默默的看着车外出神,嘴角下意识的抿起个要弯不弯的弧度,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有一场海啸。
车厢内弥漫着沉默的气氛,一辆从旁边经过的车发出刺耳的车鸣声,让她瞬间回了神来。
何阮在副驾驶上坐正,转头望向陆谦城,“可以放音乐吗?”
陆谦城握着方向怕的骨骼雅致修长,细看能发现他因为用力过度,指节连接的地方轻微泛白,他脸色一沉,嗓音隐怒,“你是不是做什么都要征求我的意见?”
陆谦城少有的温和,从下电梯之后就已经不复存在。
何阮刚伸出指尖要去按开车载音乐,陆谦城放在仪表盘前的手机响了,何阮又缩回了手,放弃了打开音乐的想法,怕影响他打电话。
这时车子缓缓下了高架,停在了红绿灯前。
陆谦城拿起手机,发现是周邈发来的通话,“我说陆总,你什么时候到,哥几个可等你好久了。”
陆谦城看了看窗外,“马上上高速,得一两个小时吧。”
只听见电话那头唏嘘一片。
陆谦城没有理会,“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不用等我,你们先开始。”
等陆谦城挂了电话,何阮好奇的望着陆谦城,“我们去哪呀?”
“去了就知道了。”陆谦城始终淡淡的回答。
何阮也不好再接着问,只好就此作罢,一路上安安静静,就连刚才想放的音乐也忘了。
那天陆谦城一反常态,带她去了赌场。
何阮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个赌场。
陆谦城带她开进三环里一个高档别墅区。苏城遍布这样的住宅,中式的格局和名字,假山流水中卧一栏屏风,细节处添几分别致古意,好在售楼处拉高与普通房价的距离。这都是前几年的风气。
何阮感觉有点怪,陆谦城没有带她去酒店,但这里也不太像是他会置业的小区。
那地方很隐蔽,绕了一大圈才到。
房子里有人。厚厚的落地窗帘没有拉严,一条小缝里透出明亮的橙色灯光,昭示着什么。
陆谦城把车停稳没急着下,发了条短信出去。然后他就安心坐在车里等着,“这什么表情,困了?”
何阮摇摇头说:“还好。”
看上去困的是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着,嘱咐:“待会儿随意玩一会儿,累了也有地方睡。”
何阮其实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很听话地,点头说嗯。
很快,大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马夹的男人迎出来,拉开正驾的门,弯腰和陆谦城打招呼:“呦,好久没来啦。”然后瞄了一眼副驾上的何阮,轻车熟路道,“您进去玩儿,车我待会儿喊人帮您停。”
由于门是开着的,何阮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推筹码的声音。
那样清脆。她联想到了一句很不应景的诗词,玲珑骰子安红豆。
何阮只是发呆了一小会儿,那边陆谦城已经下车了。她居然也跟着享受了一把客户待遇,马夹男帮她把这边的车门也拉开,恭恭敬敬往下一请,“小心台阶”。
她微微有些窘迫,挺不好意思地捋了丝头发在耳后,一抬头,陆谦城正好整以暇等着她。
一盏路灯,灯罩被做成中式的红色方格。落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沉静清幽。
就这么走进门,才知道那是个私人赌场。
这里没有任何招牌,也不对外开放。整个场子干干净净,总共七八个人在玩,也有人抽烟,但味道并不重,轻薄的烟雾在暖灯下腾起,好似碎金弥散。
坐在桌边的几个她都有点眼熟,应该是在赛车场的那次见过。大致在心里有了谱——这是他们小圈子里的销金窟。
何阮环顾一周,倒是没见着哪都能掺一脚的江霆深。
想必是伤筋动骨,没力气到处浪了。
这地方跟先前几个场子不同,性别非常单一,全场除了一个做饮料的,只有她一个女人。
一踏进来,好多双眼睛同时落在她身上。
陆谦城带她在桌边坐下,点了两杯低酒精饮料。
他一坐下,先有人随口问起:“HK的事儿摆平了?”
说话的人叫沈倩志,是周邈那场子的另一个股东。
这些人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地方,结果后半夜,又撞上了。
陆谦城嗯了声,俯下身来帮何阮摆筹码,低声对她说:“用不用教?”
何阮说:“我会一点点。”
“会一点点。”他重复。
陆谦城说话时的气息轻轻的,拂在她面颊,很好听。
何阮莫名有点脸红:“我麻将打的挺好的。”她又低低地说了一句“打麻将和这个哪能一样,”但陆谦城好像已经没在听了,在和服务生吩咐些什么。
倒是沈倩志理了她一下,说:“那要不换个简单点的?”
何阮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轻声轻气说:“不用了。”
沈倩志饶有兴致地笑了声,觉得这姑娘,怎么说,和陆谦城以前看上的那些,有点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反正上了赌桌都是一样的,玩儿起来没有章法,看得出来她是在瞎碰运气。
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是后半夜了,这天赌场里人不多,来的几个性格也比较压得住,气氛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也就是看着陆谦城的面子,紧撑着没散场。
何阮看得出来,他们兴致不高。这伙人都不是真正的赌徒,玩这个不为赢钱,只为打发时间,消遣良夜。到后来,甚至有点陪她玩儿的意思,赌起了骰宝。
俗称,押大押小。
陆谦城给她提供的本金,让她随便压。
何阮就真的随便压,也不在意输赢,庄荷开出什么来她都接受,淡淡扫一眼,就开下一把。但经不住她运气真的好,赢多输少。
后来她回想,那几年里只要她上赌桌,少有败绩,何其风光。
一辈子总有那么一段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就是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