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一)
夜已深,从楼房里传出来的琴声若即若离,诉说着主人的似梦又似醒。易碎玻璃般的心在寒灯中摇曳,那瘦弱的倩影在这万籁俱寂的世界里显得如此凄清与不堪一击。
弹琴者是上官家的千金,唤作上官莞儿,她是有名的大家闺秀,才色俱佳。她期望的生活是为夫弹琴,与夫下棋,为夫作画。她还有一颗炽热的心温暖着夫君偶然的冷酷与孤独。
现在,她在弹琴,每逢深夜她都要弹琴,以抚慰她凄凉的与渴望的心,更为弹给她所思念的人。愿这琴声伴着她所爱之人度过这戚戚寒夜。殊不知在窗户下每天都有一个英俊少年在陶醉的在琴声中徜徉,而这个人就是她所爱之人。她不知道他每天都来,她更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的爱着自己。
这个英俊少年是司马家的公子,唤作司马雪云,别人都说他像雪和云一样纯洁,但却有着近乎不可一世的冷峻,潇洒、俊逸、高傲是对他最好的诠释。他每天都会来这儿听琴,更为了能一睹心上人的娇容。同样的他也不知道对方的琴是弹给自己的。
他们自从在元宵节的晚上邂逅后,彼此被对方的魅力深深的吸引,颇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味道,元宵节时,是他们浪漫的相遇,元宵节后的日子,却成了他们彼此思念对方而饱尝相思之苦的时光。女子的一颦一笑击打着男子的心脏,男子的俊逸与清秀同样的折磨着女子。
奈何,两家水火不相容,家族的利益纷争早已经幻化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位的爱情。
奈何,多情的人儿只有那短暂的深情的一瞥,与男子的守候,女子的琴。
奈何,要让有情的人却要忍受比普通人多百倍的痛楚。
渐渐地,连蟋蟀也懒得叫了,雾气渐重,上官莞尔从没有关窗的习惯,因为她喜欢自己暴露在真正的自然下。但今天不知是怎么的,她轻轻的对旁边的侍女说:把窗户关上吧。然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琴,抱着琴起身回房,侍女愣了一下,但小姐的话不能忤逆。走过去关窗户,她不经意的往窗户下望了一下,心忽然颤抖了一下,“小—小姐,他在这儿。”侍女不由自主的说道,这时候上官婉儿已经困乏不堪了,但听到“他”时,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来不及把琴放下,抱着琴亦步亦趋的走向窗子,不雍容但华贵,完全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但没有千金小姐的高傲与娇柔造作,侍女知趣的闪在一边,只见司马雪云犹如一个有生命的木偶,深深陶醉在琴的余音,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雾气让他若隐若现,这一幅苦痛却浪漫的画卷在以后的日子深深的烙在了上官婉儿的心里。
上官莞儿的脸上现出一丝旁人不一察觉的红晕,但随即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因为她脑中突然浮出了父亲的脸,她从小就害怕父亲,她一直在想自己在父亲的压迫下会不会放弃爱情,但是现在答案在元宵节过后就已然明了了。颤抖的手不小心触动了琴弦,发出一声深沉的闷响,好像提前给她们的爱情敲响警钟。而这毕竟是和刚才不协调的节奏,同样作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司马少爷肯定听了出来,他下意识的向窗户望去,虽然是在夜晚,但皎洁的月光把上官婉儿的面貌衬托的更加迷离,那若虚若幻的申请深深的吸引着在窗下默默守候的大少爷。上官莞儿没有像其他女子娇羞的躲开,遇到自己的心上人为什么要躲开呢。她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心上人,尽管他不一定能看得到,但是相爱的人的默契是黑暗无法湮没的,相反,黑暗反而会让默契来的更加隐秘与浪漫。司马雪云感受到了楼上女子的温情,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萧,在爱情的海洋中吹了起来,箫声混杂着雾气透过黑暗陷进女子的心里,上官莞儿默契的弹起来琴,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把自己对彼此无限的思念与炽热的心带给对方,这仿佛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世俗在黑暗中已经失去了干涉的力量,爱情在黑暗中显得如此令人愉悦满足。他们从没有如此的释放过自己压抑数十年的情感,那情感如潮水般涌向对方,几乎要把彼此淹没。
以后每天,他们在夜深人静、世俗无法进入的时候暴露出自己的情感,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纯洁的爱情染上污秽,可是他们无法忍受白天的孤寂,夜晚短暂的相聚——近在咫尺却 无法用言语交流,却更增加了他们的思念。总要有面对的时候吧。
一天晚上,刚下过小雨,空气湿润,天气凉爽,女子笑了,琴声从她的指尖流出,寻找着箫声,可是琴声欢快的跑出窗外却失望的归来,一次次的希望变成了绝望,最后她起身,走向窗户,窗户下没有心上人的影子,她突然着急起来,怎么,他今天没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是他堂堂的一个大少爷又能出什么事呢”,上官婉儿还是不放心的像自言自语又似问旁边的侍女。而侍女只是在默默的祈祷,没有答话。但是随即,莞儿有否决了刚才的想法,“他是一个大少爷,又怎么会失约或者被人阻拦呢。难道被他父亲发现了”“父亲?”莞儿想到这个词时浑身战栗。 “父亲”这个词多么可怕啊,在没有遇到司马雪云之前,如果让她每天看到父亲,她宁愿自己没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她现在有了寄托,精神的寄托。可是“父亲”就好像在自己面前死死的瞪着自己,莞儿下意识的捂上了脸,此时怀中的琴顺势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琴裂弦断,连黑暗也静默了。极大的空虚感与失落感在黑暗中蔓延。侍女默默的走过去捡起来琴,淡淡的说了一声:明天我去修。莞儿魂不附体的看看了侍女,这个从小伴她左右的女子,每天形影不离,她们之间早已逾越了普通的主仆关系。现在因为自己的事,却连累的她如此的憔悴。心中顿时不忍:枚儿,你先去睡吧。王枚轻轻的店连店头,抱着琴刚欲走,“把琴留下吧,他肯定会来的”,莞儿淡淡的说道。王玫把琴递给了莞儿,转过身迈着轻巧而沉重的步子消失在黑夜中。回到房间哭的一塌糊涂,她是不忍心看到小姐这么痛苦啊。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上官莞尔一个人了,她抚摸着裂了的琴,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溢出,心一阵阵抽搐。这时候还有什么能减缓她心中的痛楚呢,大概只有心上人的身影吧。正当这时,一阵阵凄凉的悲哀的箫声慢慢的飘了过来,飘到了窗户边,在窗户边徘徊,始终不肯进去,因为无法找到先前的琴声,而无法融汇彼此而倾述对对方的思念,箫声越来越凄凉,越来越急促。琴已坏,弦已断,莞儿望着心上人,看着脸色惨白,深情吹箫的心上人心如刀绞,他俨然受过一阵折磨,没有了以往的飘逸,没有了以往的激情。
很久没有听到心上人的琴声,司马雪云把萧缓缓的从嘴边拿开,双眼迷离的望着上官莞尔,在他们眼神对峙的那一刹那,彼此都被对方的温情感染了,没有琴声箫声,他们同样用能用眼神交流。
“你怎么这么憔悴”莞儿用眼神轻轻的问道。
“你还好吧” 司马青云用眼神回答后,掩面擦掉了已悄然化到脸上的眼泪。
“我们两个什么时候能在一起”莞儿试探的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随即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静默不语,谁不敢主动的看对方。此时山林中传出一声不知名的鸟儿的哀鸣,这个哀鸣帮他们做了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未来可以预见但又不敢想象。
他们这样静默了半夜,直到黎明,司马少爷才摇摇晃晃的消失在黎明的曙光里。
“你、、、”上官莞尔欲言又止,还是让这一天在希望中度过吧。
白天,抱着琴准备去修的侍女被上官莞尔的父亲呵斥回来,上官莞儿已经发觉出来出了什么事,她苦痛的闭上了双眼,默默的坐在了床上抚摸着琴。
晚上,司马青云没有来,上官莞尔等了一夜,想了一夜,苦了一夜。
又接连几天晚上,司马青云好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上官莞尔几近绝望,每次都想冲出去,可是却被父亲粗暴的拦住了。
上官婉儿饱尝相思之苦,在一天晚上,找了个借口,让侍女守在窗户边,自己却准备了一根白绫,把白绫拴在了房梁上,看看周围的一切,朦胧的灯光让她朦胧的双眼更加朦胧。“或许这样我就能永远守在青云身边了”她在心中念叨着,脚不由自主的向凳子移去,就在她抓住白绫的一瞬间,灯光突然闪了一下,在忽明忽暗的瞬间,她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啊,是你”,上官莞尔失声嚷了出来,此时灯光倏忽的亮了起来,整个房间被光明笼罩,他们深情的望着彼此,慢慢的走向对方,这是他们继元宵节之后唯一的一次的近距离相见,憔悴的脸庞掩饰不住莞尔的美丽,同样也阻挡不了司马青云的深情,她们就这样望着彼此,莞尔流下了眼泪,司马青云伸出手去帮她擦泪,忽然这时上官婉儿挽住了司马青云的手臂,司马青云顺势把她拥入怀抱。灯光渐渐地暗了,然后陷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下白绫在黑暗中摇荡。
黎明,司马青云在不舍中离去。而侍女双眼湿润的看着小姐,是的,侍女肯为了小姐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