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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周文起床,脸色奇臭。
洗漱完毕之后,他胡乱地吃了一些干粮,走到了韩欣他们那一堆人里。
吴广宽厚地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笑道:“阿文,你这样,以后可有的苦头吃。”
语气虽是玩笑,却也蕴含着年长者对晚辈的关怀。
确实,如今周文只是见了一个神神鬼鬼的巫祝,便被吓得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若是以后上了战场,真刀真枪地干了,见了血,这孩子还不知道得崩溃成啥样呢。
周文听出来了吴广话里有话,说的是他们以后反秦的事情。
因为整晚没睡,这时候他倒也没有像过去那般嘴硬。
只随意地应了一声。
找了个地儿挨着吕臣坐下。
吴广知晓他是状态不好,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打趣他。
陈胜也笑着摸了摸年轻人的头,有些意外道:“以前倒是没有想到你这样胆小。”
周文“哼”了一声,知晓这一次肯定要众人嘲笑,便也没跟陈胜计较。
……
一天很快过去。
虽然陈胜他们没有出门。
不过,破庙的戍足,却是不受影响。
而一些毫无根据的传言,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四散了开来:
“哎,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据说,据说啊……咱们这一次不必去戍守渔阳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是大泽乡的巫祝亲自占卜出来的!据说是因为咱们这一批人不吉利,你看,咱们一来,天就下了大雨,阻断了路程,这是死活也不让咱们过去呀!说不定啊,是渔阳那边嫌弃咱们呢!”
“不可能吧?咱们可是奉天子令,渔阳竟然敢嫌弃咱们?”
“嗨,谁知道呢?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咱们又不懂!”
“也确实,不过,大泽乡的巫祝真的说了咱们不必去渔阳了?”
“那可不!有人亲自去请了大泽乡的巫祝进行占卜,回来之后告诉咱们的!”
“哦?是谁呀?”
“诶嘿嘿,这个我就不能说了!反正我也是听来的。”
“是么?那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从你们屯里,还是别的地方?不是你胡诌过来骗我的吧?”
“嗨呀!你爱信不信!不过,你可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情咱们整个队伍里,就咱们几个人知道!”
“知道知道!我,你还信不过么?”
“哎,兄弟说的哪里话,我当然是信得过你。就是信得过你,我才告诉你的!”
……
……
“好兄弟,告诉你个事,你听说了没?据说咱们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啥?还有这好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刚从老乡那里听来的!我老乡,那就是我亲兄弟,他还能骗我不成?”
“哦哦哦,那就好,你快说说,怎么回事啊?”
“哎,据说啊,最近这天不是一直在下大雨嘛,咱们将尉大人担心最终到达渔阳的时间,会过了期限,就写信向上头报告了。
然后上头拿着将尉大人写给他的信,一寻思:
这不对劲啊!
所以就请来了巫祝进行占卜。
熟料巫祝这一占卜,却算出来了:
咱们这群人,当中混着一些不大吉利的,跟渔阳那块地方的运势相冲,去了指不定会有大麻烦。
所以啊,渔阳不想要咱们,这才派天下了大雨,阻隔了咱们的行程。
如今上头已经快马加鞭,向咸阳那边报告了,指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圣旨就下来了,要召咱们回去呢!”
“哎哟喂!真的假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编假话骗你做什么?”
“那这可真是太好了!这么好的消息,我得去告诉我们村张家的那个小子!他娘还等着他回去呢!这下可好了!”
“去吧去吧!不过你也不要告诉太多人了!这件事情咱们整个队伍里还没几个人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
……
于是等到流言在人群当中传了一圈,再传回张陵的耳朵里时,他傻眼了。
嘴边生着一颗黑痣的青年面色僵了僵,比较委婉地对面前的汉子说:“田伯,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相信……”
汉子是个比较粗枝大叶的人,他没有注意到青年对他的提示,拍了怕张陵的肩膀,不赞同道:
“哎,你呀,就是太认死理了!什么最好不最好的,多想一些好的事情,也没有坏处,是不是?说不定,哪一天,这些好的事情,它就变成真的了呢?陵小子啊,你要多这样想想!”
“……是。”
张陵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有将事情原本的模样,告知给眼前的汉子听。
毕竟屯长他们找巫祝占卜,本来只是替破庙当中的大家预测一下此行的吉凶。
最终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巫祝只见了屯长他们几个,那么,最终得出来的能够不用去戍守渔阳的结果,肯定也是给屯长他们的。
若是被其他有心之人知道了,保不齐就会借题发挥,污蔑屯长他们。
因而,破庙当中的其余人,虽然心里头也有一些美好的幻想。
并且在无聊的时候,没能忍住,跟破庙之外其他屯的人说了。
却并没有多嘴,说这是屯长他们找巫祝预测出来的结果。
张陵没有告诉眼前的汉子。
倒也不是因为他信不过眼前的汉子。
相反的,眼前的汉子,与他出自同一个村,就住在他们家隔壁。
他自幼丧父,这些年来,田伯因着邻里的关系,对他和母亲颇为照顾。
在张陵的心里,这是像父亲一样的长辈。
因而,他自然不可能会信不过田伯。
之所以最终会应下,没有将这之后真实的情况告知于田伯,也只是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田伯知道了又如何呢?
反倒扫了田伯的兴致。
并且,知道的事情多了,也不大好。
尤其,还是一些:
不知道了也无甚要紧,知道了却反而有可能会麻烦不断的事情。
张陵稍微在脑海当中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应了下来。
田伯宽慰地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又同青年一块吃完了饭,之后回到了他们屯的落脚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