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再一次进宫的时候,她的名字已经人尽皆知了,都说傲王爷府上住着一位神医,不光治好了九皇子的病,更是在宫里成了红人,就连皇上都会夸奖她的儿子。
这样的殊荣和光环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渐渐的,江宁走到哪儿都会有人注视着她,那种感觉说不上不好,但绝对也不是好。
江宁不傻,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在暗中看着她,假使她的某种行为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对自己下手的。
“嬷嬷只要继续敷药,相信再过几日,就能下床走动了。”江宁看着曾嬷嬷说道。
曾嬷嬷一听这话,眼角沾染了晶莹的泪花:“我真的要多谢你!”
她的话音微微颤抖着,声音中露着几分感谢和激动。
江宁听着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可是每一次都会很感动,她有一种心理上的满足,那就是她在被这个世界需要着。
从穿越过来,她从自己是一抹幽魂,逐渐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经历的事越多,和这个世界就多了更多的牵连,现在江宁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那么纯粹了。
她开始有了更多的欲望,和更多的考量。
就像此时在慈宁宫跟曾嬷嬷说上一句话,她都要思考半天,到底怎么说才算圆滑得体。
都说为人处世是一门技术,江宁觉得这技术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掌握。
“多亏了你。”太后看着她们二人,闲适的坐在一旁,欣慰的说着。
曾嬷嬷也很感激的看着江宁,不停在老太后面前夸江宁的好:“老奴还从没有见过哪位大夫像她一样,这么有本事,还这么谦逊!能有她在宫里,真是老奴的幸事!”
在这个宫里,除了宫女太监和妃子,最多的人恐怕就是御医了,但那些御医多半都是传承的医术世家,祖祖辈辈那么传下去,鲜少有人自己去创新医术,都是再靠前人留下的底子吃饭,然而渐渐的,他们的优势就会慢慢的湮灭。
留在这宫里的那些人,早就没了真正治病救人的本事。
江宁微微颔首,低声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太后的目光始终看着江宁的侧颜,眼里满是打量和欣慰。
“你那天不是想问关于景妃的事情吗?”太后突然开了口让江宁错愕的愣了一下。
她低着头,继续帮曾嬷嬷换好了药,站起身之后,才看向太后道:“其实我对景妃的身份并不是很好奇,如果太后愿意告诉我,她是为什么恨江家就够了。”
江宁是个懂得知足和感恩的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尤其是像太后和萧傲这种身份的人,在他们的世界里,更多的是一种权利和金钱的交易。
江宁在他们身上学会的更多的是见好就收。
不管太后现在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都不能仗着这份殊荣就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这世上比她医术好的人大有人在,她只不过是多了几分运气罢了。
殊不知,在太后眼中,最是喜欢她这种性子。
“原本那天,我便想告诉你,但傲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他最厌烦景妃,也就不愿意在宫里提起,其实那女人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进宫之前,她是要进傲王府的。”
江宁一听,眉头轻皱,原来是这样。
见她微微敛眉,随即便恢复如初,太后心里多了几分满意,任何一个善妒的女人,都绝对不会有未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江宁不是不善妒,而是她心里很清楚,不管她有什么反应,都与萧傲没有关系,他们之间早就画上了句号。
“但是皇上临行出游,看中了她,就带进了宫,那以后,她就从美人一路变成了贵妃,听她们说,她能歌善舞,还下的一首好棋,进宫几年,皇上很少碰她,却总是与她一起切磋棋艺。这或许,就是那女人有今日地位的原因。”
江宁听着太后的话,回想着那天在景妃宫殿的事情。
在她的印象里,正得宠的贵妃娘娘,可不会住在那样的地方,还守着那身病,无人理会,她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人,比起懿贵妃的宫婢,可少的太多了。
同样是贵妃,为什么会相差那么多。
江宁不是一个好事的人,但太后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成了皇上的女人,但心思可不在宫里,忽然有一天,江家的大夫进了宫,就发现她竟然是曾经流落在江都街头的卖艺女,从那后,皇上就开始对她不闻不问了。”
江宁惊愕的睁大了眼眸:“皇上这么轻易就信了江家人的话?”
连仔细的调查都没有,甚至也没有问过景妃的缘由,就这样冷落了景妃?
太后微微笑着道:“帝心难测,没人知道皇上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景妃已经不受宠了,可皇上顾念旧情,并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宫里多养着几个人,并不费力,她的身份也没有变过。”
太后的声音很绵长,似乎是讲述了景妃的一声,江宁回想着记忆中那个苍白面颊的女子,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这是江家的债,与她无关,但她似乎不能就这样束手旁观。
太后看了江宁好一会儿,笑着挥了挥手:“瞧我,年纪一大把了,还管这些年轻人的事情做什么,只要皇上开心,任那景妃飞上天去都无所谓。”
江宁低头道了一声好,与太后又闲话了几句,才背着药箱离开了慈宁宫。
走到去景妃宫殿的岔路的时候,她迟疑的停下了脚步,明知道萧傲的人一定会在暗处盯着她,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往景妃的宫殿去了。
她不会让自己的病人手上,就算景妃不让她一直,那个女人的病她也看定了。
“江大人!”第一眼看见江宁的还是那天带她过来的小太监,他一看到江宁的脸,就连忙跑了过来,“您怎么来了!”
从他的态度,江宁就可以知道,她给景妃留下的药丸起了作用。
“娘娘的情况怎么样?”江宁没打算直接出手,如果景妃的病情有所好转,她完全可以多给她留一些自己自制的药丸,这样总好过她心灵上的谴责。
不管怎么说,都是江家人把景妃害成了今天这样。
医者应该是治病救人,而不是让这个世界上多几个无心无肺的游魂。
小太监看江宁有心要医治景妃,连忙道:“娘娘那天吃了你的药丸,好了两日,可是后来又开始咳嗽了,她还问我,是不是回光返照!您帮着看看吧,娘娘她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人是好的,不然我们这几个奴才也不会一直追随着她了。”
江宁嗯了一声,拍了下那小太监的肩膀,就推门走了进去。
她才不管景妃愿不愿意看见她,径直走到了景妃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景妃原本是躺在床上,看到江宁来了,连忙整理了衣服坐了起来。
“娘娘的地方虽然大,但是却荒凉了一些,娘娘夜里就不觉得孤单吗?”江宁把剩下的药丸瓶子放在了桌上。
她回过神来,目光澄然的看着景妃,眼眸中满是平和的笑意。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少管本宫的闲事,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大夫!”景妃眉头紧皱着,说出口的话十分呛人。
然而要是别人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是她是江宁。
她站在原地,动都没动,眼眸中映着景妃的面容,她低声道:“娘娘如此的年华,当真就要这么死了?”
“你胡说什么!”景妃厌恶看着江宁,这人的眼神太过澄澈,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心呼吸到了新的空气。
江宁完全不理会景妃的态度,只是更加平静的问:“真的就这样活着也可以吗?”
景妃别过头去,并不理会,眼看着江宁越走越近,景妃的眼里露出了惊恐。
“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景妃眼神里满是防备,她警惕的眸子充满了恐惧,仿佛江宁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她走得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景妃的心头。
“娘娘,你在宫里过的不开心,那是这个皇宫的问题,但如果你自己选了这条路,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就算江家人污蔑了你,就算你不想去面对皇帝,也不需要这样糟蹋你自己!眼睁睁的上了别人的圈套!”
江宁冷声说着,一把推掉了一旁的花盆,花盆顷刻间碎裂开来,从花的根本爬出了几只虫子,很快消失不见了。
江宁扫了一眼,再看向景妃的时候,微微笑着:“那些蛊虫很好找,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只要它们在这宫殿里,你的病就永远都不会好,但即便是这样,你还愿意如此,娘娘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江宁从不觉得任何一个人应该死掉,景妃就算是再恨,也不该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当她被江宁彻底看透的那一刻,景妃非常痴狂的笑了,她的眼神里泛着晶莹的泪光,再去看江宁的时候,多了几分懊恼和愤恨:“你以为你是谁啊,居然能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的!”
“我只是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