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呢?师尊为何不想?”木北疑惑地问道。
“修行并不是只有得道飞升,长生不老,我们增强法力,增进修为,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救济天下苍生吗?”
“那些神仙住在高高在上的九玄天,太过遥远,人间的疾苦他们是看不到的。”
蓝牧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即便是看到了大概也不会有任何动容,凡人的生老病死在长生不老的仙人看来不过是遵循自然规律轮回法则罢了。”
木北从未听过在这样的言论,乍一听有点惊世骇俗,不过仔细琢磨又觉得全在情理之中。
这些年,人间遭遇了多少变故,又有多少霍乱为祸人间。
可是除了那些修道之人,从未见过哪个得道飞升的仙人降临人间,帮忙治理这不太平的人世。
话说到这里再讲下去就成了空浮的大道理,徒弟们都还小,这天下究竟如何,蓝牧想让他们自己去看,然后才能有自己的感悟。
于是他转过脸对跪在地上的百里殁说道:“你先起来吧。”
百里殁不想起来,因为蓝牧还没有答应自己。
可是他又不敢不服从蓝牧的命令,磨蹭了半晌,才悻悻然站了起身。
“你若诚心想拜入我门下,也不是不可以。”
蓝牧的声音恰似流水激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一时之间,百里殁竟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木北大呼道:“这怎么行?”
“是啊,师尊,你若还想招收弟子,我们儒风派有的是天赋了得的,你又何必……去接受一个毫无修炼根基之人呢?”聂怀香也很是不解。
“无妨。”蓝牧摆了摆手道:“我心意已决。”
听了这句话,百里殁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再次跪在蓝牧跟前,道:“师尊,请受徒儿一拜。”
“不过,为师还有一句话要讲。”蓝牧不疾不徐道:“你这名字,单字“殁”,杀伐之气太重,既然要拜入我门下,为师便提前赐你一字。”
思索片刻,蓝牧又道:“字安歌,取“安歌送好音”的美好夙愿,你觉得可好?”
百里殁激动的眼圈含泪,赶忙应道:“谢谢师尊!”
安歌送好音……这可真是个好字,木北酸溜溜的想,自己明明比百里殁先入师门,却不曾得到师尊赐字。
怀香师姐也是年满十六岁,师尊才给她取得字容若,容若乃“香草盛集”之谓也,与聂怀香的“美人怀香”相得益彰。
这百里殁倒好,明明才与他同岁,倒因为本身的名字晦气,提前得了“字”,想想木北就觉得郁闷。
“从今往后,你便是为师的第三个徒弟,怀香较你年长,自然是师姐,木北虽与你同岁,但却比你先入师门,因此他就是你的师兄,希望往后你们之间能够相处和睦。”
百里殁听了这话当即转过头来,对聂怀香和木北深深鞠了一躬,“请师姐师兄多多关照。”
虽然木北心里还是有些酸涩,但是既然是师尊的意思,他又不敢不从,只好道:“欢迎师弟的加入。”
聂怀香则轻轻点了点头。
吃完晚饭之后,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蓝牧刚睡下,房间门便被扣响了。
“是谁?”蓝牧有些倦怠的问道。
“师尊是我。”木北轻声回答。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蓝牧问道。
“师尊,我方才从店小二那里讨来了些苏木伸筋草,想拿来给你泡泡脚,解解乏。”木北乖巧的说道。
这苏木伸筋草有活血化瘀促进循环之功效,药材虽然普通,但是对睡眠确实能起到极大地改善作用。
蓝牧这几日连续奔波确实没睡过什么好觉,而今木北又一片孝心,他怎能拒绝?
于是蓝牧回道:“那就进来吧。”
得到了师尊的应允,木北很快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果然抱着一个木盆,盆沿上还搭着一条绵软的毛巾,盆里则散发着轻微的药香。
蓝牧从床上坐了起来,发髻早已解散,此刻那柔顺的长发如泼墨般垂至床沿。
他的外衣也已脱去,只着着单薄的白色里衣,领口微敞,透露出脖颈下一小片光洁紧实的胸膛。
木北突然挪不开了眼睛,他木呆呆的望着蓝牧这副惺忪之态,鬼使神差的觉得师尊的房间过于闷热了些。
“傻站着干什么?”蓝牧说道:“将木盆放下。”
看着他一直这样抱着,蓝牧都替他累得慌。
木北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将木盆放在蓝牧的脚边,然后蹲下身就要去脱蓝牧的足衣。
蓝牧本能的缩了缩脚,他从未有过让别人服侍洗脚的经历,因此极其别扭。
“放在这里吧,我自己来就行,你也早点歇息。”蓝牧说道。
木北却固执的蹲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起来,许久才道:“师尊,让徒儿伺候你洗脚吧,徒儿刚好还有一些话想和你说。”
蓝牧一听,想必木北是因为有事要说,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借着打洗脚水的缘由来到他的房中。
那他哪有撵人家走的道理?于是点了点头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木北并不着急,而是伸手握住了蓝牧的脚踝,轻轻脱去了他脚上的足衣,一双白皙的双脚便露了出来。
木北忍不住在心里开起了小差,师尊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白玉无瑕,不光脸白,脖颈白,就连双脚也较寻常人白皙很多。
那双脚浸入热水之后,微微变红,看起来更是惹人怜爱。
蓝牧被木北握着双脚,正一遍一遍轻柔的清洗,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平日里天璇长老穿的衣衫都很严实,领衽叠的又紧又高,腰封缠绕三道,端正又禁欲。
别说是双脚了,就连手指头都极少露出来。
此刻却被小徒弟握住了双脚,仿佛被人扼住了命脉,蓝牧真是尴尬又懊恼,真正是后悔方才轻易就答应了木北的要求。
他因极少与人碰触,所以才会这般不自然。
木北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轻声道:“师尊放轻松些,不必绷的那么紧,这水温刚刚好,泡脚正是舒适。”
“你方才说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儿?”蓝牧岔开话题问道。
木北不紧不慢的揉搓着蓝牧柔软劲道的双足,开口道:“师尊,你今日为何要收那百里殁为徒啊?还……”
木北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还给他取了个那么好听的字。”
蓝牧一听这小徒弟的语气里满是委屈,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初坚决不收木北时的冰冷态度。
想来这番对比,是让木北难过了,所以他这才前来讨一个说法。
蓝牧笑道:“今日当着安歌的面有些话我不好当面讲,你既是师兄,自然要明白些,他的命格特殊,如果继续留在浔阳镇,不是给接触他的人带来灾难,就是面临着被乱棍打死的危险。”
“无论哪一种结局,想必你也都不想看到。”蓝牧的声音很低沉,透露着些许疲惫。
“师尊是觉得他可怜,而且还不想看到他继续危害普通人所以才收他为徒的吗?”木北直白的问道。
蓝牧凝滞了一下,事实上确实如此。
但是他今日又不好当着百里殁的面这么说,他恐担心伤了那孩子的自尊心。
“你既已知道,以后就要多多照顾自己的师弟。”蓝牧叮嘱道。
木北一听,立马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晶亮的双眸认真的看着蓝牧道:“放心吧师尊,他既然是我师弟了,我以后肯定不会欺负他,一定会对他好的。”
原来师尊并不是觉得因为百里殁比自己好,所以才那么轻易就收了他的。
想到这里木北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起来,集聚在心头的郁积也一并散了去。
他试着木盆里的水有些凉了,于是拿起毛巾小心翼翼的给师尊擦干了脚,而后将木盆挪到了边上。
但是他却站在蓝牧的床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师尊……”木北搓着手,扭捏的说道:“你看师姐和师弟都有自己的字了,可唯独就剩我还没有……”
蓝牧一听,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说道:“等你到了及冠之年,为师再给你取。”
“为什么呢?”木北嘟着嘴郁闷道:“为什么师弟还不到及冠之年就有自己的字啊?”
蓝牧头疼的解释道:“你师弟的名字取得确实不好,取一个新字可以冲冲他的晦气,改改他的气运,所以为师这才提了前。”
他想不通木北为何连这个都要去计较。
不过蓝牧是发现了,木北好像特别计较百里殁,平日里自己无论怎么偏袒聂怀香,都不见木北有任何不悦,可唯独对百里殁……
“为师答应你,等你及冠之年一定给你取一个更好的可好?”蓝牧又不忍苛责他,只好哄道。
好在木北一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当即高兴了起来,一扫前头阴霾,嘱咐道:“一定要是最好的。”
“嗯,好,一定是最好的。”蓝牧轻声哄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木北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叨扰师尊太久了,于是赶忙端起木盆说道:“师尊早些歇息,徒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