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北点了点头,道:“我和我师尊确实不是这里的人。”
“那怪不得呢。”那农人摇了摇头道,“怪不得你们都不知道花家的人已经都没了。”
“没了!”木北瞪大了眼睛,惊叫道。
回头看向蓝牧,只见师尊依旧蹙着眉头,并未表现出任何意外。
于是木北又继续追问道:“没了是什么意思?都死光了吗?”
不是吧,他刚听说罗家绝户了,现在又听闻花家也死光了,这浔阳镇也太诡异了吧,确实让他有些震惊。
“是啊,都死光了。”那个农人叹了口气,略带惋惜的说道。
“其实花家是我们镇上的外来户,本来他家就只有花老爷子和他的闺女,在我们镇上啊,这家人也算伶仃。”
木北轻舒了一口气,感情花家就只有两口人,倒不至于像罗家那么惨。
“那花不依到底是因何而死,你可知晓?”蓝牧尝试着问道。
那农人听闻直接摇了摇头,道:“花家姑娘到底怎么死的,我们还真不知道,只知道死相十分凄惨,据说眼睛都被人给戳瞎了。”
木北听了心头一紧,怪不得那女鬼花不依空有眼眸,但却看不见呢。
那农人见木北脸色卡白,于是凑上前来,低声说道:“不过见过那惨状的人,都说那姑娘是被人害死的,还是……那个死的……”
那个死的?哪个?
木北眨着清澈圆溜的眼睛露出疑惑,蓝牧不等他再问,而是岔开话题道:“那花老爷子呢?”
“花家姑娘被人害死了之后,花老爷子就去报了官,本来镇长大人也派了人来调查,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花老爷子好像得罪了镇长大人,被他派人打了一顿,回去之后花老爷子就开始说胡话了。”
“都说了什么?”蓝牧赶忙追问道。
“好像就是些还我女儿命来,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报仇等等……”
农人说到这里,紧张的看了一眼蓝牧,又道:“我也不清楚啊,而且后来花老爷子本身就神志不清,他说的话也不能信啊。”
蓝牧没有吭声,他看了那农人一眼,直觉这人应该有所保留。
但是既然别人不愿意说,他也不去勉强,而是又道:“那花老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那农人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好像是悬梁自尽的……”
“悬梁自尽?”木北又脑子不够用了,“那花老爷子不是说要给自己的闺女报仇吗?怎么突然就悬梁自尽了?”
那农人眼里的躲闪就更明显了,他拔高音量道:“我也不晓得啊,反正后来就是悬梁自尽了嘛。”
蓝牧见状,对那农人拱手道:“多谢大叔坦诚相告。”
那农人摆了摆手道:“不客气,其实我也就是瞎聊聊罢了,可怜啊……花家人真是可怜啊……”
说完他便扛起锄头朝着远处走去了。
“师尊……”见那农人走远,木北犹豫的问道:“花老爷子真的是自杀的吗?”
他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呢?一个一心想要为女儿报仇,沉冤昭雪的父亲,怎么可能在女儿的案情还没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就选择了自尽?
“不尽然。”蓝牧回道,“此事必有隐情。”
蓝牧遥望着刚刚跳出山岗的朝阳,陷入了沉思。
那农人方才说的话还是有迹可寻的,花老爷子在女儿去世后,第一时间报了官。
镇长大人也确实派人前来调查了,可是为什么后来的花老爷子就得罪了这个百姓父母官呢?
他们昨天刚到浔阳镇的时候,指路的老汉曾经跟他们说过,最近镇上已经连续死了五个人了,其中就有镇长大人的儿子。
想必花不依的死定然和镇长大人的儿子也脱不开关系,或许后来的花老爷子发现了端倪,找镇长大人的儿子对质去了。
又或者说是镇长自己本身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他才找借口,将前来寻求真相的花老爷子打了一顿,希望花老爷子畏难,然后放弃为女儿报仇雪恨。
可是后来花老爷子还是死了。
蓝牧不难猜测,一定是花老爷子得知了些许真相,四处说了什么,所以才会落得个“悬梁自尽”的下场。
想必那个时候花老爷子说的胡话,一定都是实话吧。
只可惜镇上所有人或是因为畏惧,或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都选择了相信那是花老爷子痛失爱女之后的胡言乱语。
“师尊,我们还去花家吗?”木北见蓝牧望着天边出神,小心的催促道。
“嗯。”蓝牧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木北不知师尊接下来作何打算,只是紧跟着蓝牧的步伐,朝着方才那农人所指的方向去了。
花家坐落在村头最西边,地势偏僻,且房屋破落,看的出来,生活在这里的主人生前定然清贫如洗。
花家的小木门轻轻的掩着,想来这一处自从花老爷子去世之后已经彻底的荒废了。
蓝牧没有走进庭院中,而是来到了花不依家的隔壁,扣响了邻居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老妇人睁着浑浊的双眼盯着蓝牧看了半晌,才疑惑的问道:“你们找谁?”
蓝牧白衣修竹,君子之姿,乍一看仿佛天外飞仙,实在和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老太太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遇见了神仙呢。
“老人家,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蓝牧拱手客气的说道。
他生的端正,不说话时给人一种高贵冷艳之感,而客气的一开口,又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风雅儒士。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怕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一时之间,浑浊的老眼都亮了起来,于是热情的将蓝牧和木北请进了屋内。
热茶奉上,老太太慈眉善目喜笑颜开的问道:“两位是修仙之人吧?”
木北心中感慨,这老太太看着年纪挺大的,没想到眼光还挺犀利。
“不瞒老人家,确实是。”蓝牧礼貌的回答。
得到肯定,这老太太愈加殷勤,笑道:“仙君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老妇我知道的,一定会如实相告。”
蓝牧正襟危坐,将手中的桃花扇收入广袖中,才开口说道:“老人家,我想跟你打听打听花家的事儿。”
听到“花家”两个字,老妇人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住了,转而被愁容所取代。
她犹豫了半晌,才说道:“仙君问他家做什么?如今这花家早就已经没有人了。”
没人的意思就是不会再有人关心在意花家的事情了,想来花老爷子和花不依就算是被冤死的又如何呢?
应该不会有人为他们伸张正义,东奔西走了。
蓝牧眼睑微动,低声道:“花家人如今虽然是没了,但是却都死的冤枉,总要寻得个公正清明。”
老妇人的眼珠转了转,想必是觉得蓝牧是修仙之人,似乎有那个能力。
于是叹了口气,说道:“这花家的姑娘啊,确实死的凄惨,但是花老爷子就有点死的莫名其妙了。”
“怎的就莫名其妙呢?”木北凑上前来问道。
“俗话说,人是上吊而死的,那按常理他的脖子是向下的,可是那花老爷子的脸居然是朝上的,而且眼睛还瞪得极大。”
说到这里老妇人经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压低声音继续道:“村里人都说啊,这花老爷子是死不瞑目啊!”
听到这里,木北也有些不自然的抖了抖胳膊,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人家,你知道花家那个女儿是因何而死吗?”木北又继续问道。
方才他听村口的那个农人说花不依是被人“那个”死的,到底是哪个死的?他到底是没有搞明白。
本着求知的精神,木北又孜孜不倦的追问了一遍。
“哎呀!”老妇人一拍大腿,哀叹道:“那小姑娘生前模样就长得好,不知被村里头多男人惦记呢?”
“还能是怎么死的?看她那惨状,肯定是被人轮奸死的啊,衣冠不整的,下面还全部都是血……”
老妇人还在喋喋不休,但木北整个人已经僵硬在了原地,耳边嗡嗡作响,他万万没有想到花不依居然是这样的死法。
轮奸?好让人难以启齿的两个字。
这对于十三岁,且本性单纯的木北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冲击。
怪不得方才那农人说的一知半解时,他再追问,师尊便岔开了话题呢。
想到这里,木北的整张脸都红透了,回眸看向师尊,却发现蓝牧正端着茶杯,一派镇定自若的饮茶,仿佛对于他们方才的对话没有任何察觉。
木北尴尬的又退到了一旁,他觉得自己还是站远一点,听着就好。
“哎呀,那小姑娘真可怜,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不测,算算日子,小姑娘明天就该满五七了吧……”
老妇人还在自顾自的感慨,说到伤心处,她还拿起手帕擦了擦浑浊的老泪。
因为是邻里的缘故,想必她和那些只听传闻的村民不同,她应该是当真见过了花老爷子和花不依的死亡现场。
蓝牧站起身来,道:“多谢老人家今日如实相告,多有叨扰,打搅了。”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