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览夔宴一战,奉青衣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而紫灡城中流传着一个笑话,一段佳话,笑话就是奉青衣口出狂言,要以凡人之力对抗神兽,不出水榭取内丹。佳话就是,她把这个笑话兑现了。
当奉青衣睁开眼睛,已是三日之后了。她一下端坐起来,因为动作太猛,随即又倒回了软塌之上,吃痛地抱着自己的手臂,浑身像散架了一样,酸软无力,这里是孤鹫宫,她还没死?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还记忆犹新,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能确定的是,奉青衣身体里不止她一个灵魂,有人要跟她争夺这具身体的支配权。
“主人,你醒了?”感觉到她气息的波动,翡曦推门走了进来,看着门外的光线昏暗,天色应该很晚了。
“我睡了多久?”翡曦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看来内伤都好了,但是她为什么那么累,一点力气都没有,不应该啊!
“刚好两天两夜,现在觉得怎么样?我让人熬了粥,一会给你端过来。”翡曦见她似乎躺腻了,但又没有力气坐起身,便将她扶起,背倚着床沿,刚想拿枕头给她靠着,却被奉青衣拒绝了,她没那么弱不禁风的。
“现在外面情势怎么样了?”
“览夔宴一战轰动了整个凌霄国,外界都以为主人是驯兽师,以自身之力,让凌霄在众国面前立威,还因此受伤,引发旧疾,主人现在是凌霄的功臣,以后应该不会有人拿你的头发颜色还有紫瞳作文章了。”翡曦将倒好的茶水送到她跟前,因为几天滴水未进,奉青衣嘴唇都脱皮了,她自己倒是没发现,刚刚说话时候的声音嘶哑。
她接过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一幅意犹未尽地样子。“皇宫那边呢?”
“皇上亲自送你回来后,昨日又过来了,吩咐了,要好好照顾你。”
“他亲自送我回来?”奉青衣垂眸,他有那么好心。
“千真万确,大家都看着呢,还命人送了好些华服,补品,啊,对了,莫怜下午才走,说你醒了,把这个交给你。”翡曦说着,说着,这才想起,将莫怜所托之物转交给她。
疑惑地接过字条,上面用正楷端正地写了八个字“契约之事,万不可提。”莫怜是什么意思?灵魂契约吗?她跟奉青衣签约时候,莫怜在场,所以才会知道契约的事情,如今之意…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主人,你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先不要起来。”翡曦见奉青依挣扎着,下了床,好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办,连忙搀扶着。
“我要见莫怜,送我去他府邸。”她能感觉得出自己身上并没有受伤,宴会上所受的内伤,早就转移到翡曦身上了,那为什么她体力流失得如此之快,为什么她会这么虚弱,一定要问个清楚。
奉青衣猜得没错,既然莫怜是王爷就一定有早就的府邸,因为在城里,如果以原型出现的话,太受人瞩目了,所以翡曦只得将奉青衣环在怀中,飞身将她带出了孤鹫宫,没办法啊,他的好主人嫌公主抱太矫情,自己又飞不起来,只能这样了,难不成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奉青衣回复体力后,一定会把他杀了的。
一路上奉青衣闭上眼睛,只感觉到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忽上忽下,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不是她不敢张开眼睛看,实在是太累了,只能闭上眼睛凝神,翡曦身上的味道虽没有怜身上的好闻,但是淡淡的青草味,也是很舒服的。
突然,耳边的风停了,翡曦带着她稳稳地落在一座大宅中心的院子里,周围的银桂开得正欢,还未睁开眼,便闻到了桂花的味道,瞬间精神了很多,打量着四周,院子很大,不管是走廊,还是楼阁,都很简单,没有雕龙刻凤,没有花枝招展,色系以冷色为主,完全没有莫怜喜欢的红色,四处除了桂花味道,还有淡淡的松木檀香味,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先不说这里像不像王爷的府邸,以莫怜那浮夸的性格,住所竟是如此云淡风轻?有点不可思议。
“你先回去。”奉青衣反手站在一棵银桂之下,一身白衣加上毫无血色的脸,还有披肩及腰的银发紫瞳,仙得不要不要的。
翡曦确定她是真的好多了,才跃上屋顶,消失在黑暗中。
她伸手捻了一朵桂花放在手心,依然记得她小时候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弟弟喜欢攀在上面荡秋千玩,而她跟着父亲在一旁的草坪上练习刺杀。她时常分心,看着弟弟笑逐颜开的摸样,自己也不由得露出笑脸,她还记得当时父亲的那句话,如果想要保护弟弟,想要他一直那样开心,那她就必须承担起唐家,突然,记忆中的笑脸渐渐发生了变化,明亮如星辰的大眼突然留下两行殷红的血水,小手捂着脖子上的大口子,哀怨地看着她,那个经常会说好多冷笑话逗她开心的小嘴此时一开一合地,“姐…姐…快走…快走。”虽发不出声音,但她能看懂唇语。她始终没有保护好弟弟,没有守护好唐家,家破人亡,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手心里的桂花就像炙热的火焰,灼伤了她的手,焚烧着她的心,反射性地甩掉手上的花,眼底含泪,却坚毅地不让它流出来,头也不回地顺着檀香味,往厢房走去,她不能放弃,不管奉青衣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管莫虔是不是当时害他失去所有的那个人,她要报仇,她要他尝尽人世间所有的痛苦后,再用他的鲜血来祭奠她的家人。
奉青衣伸手推开那间唯一亮着灯的房门,一股夹杂着檀香还有一股龙延香味扑鼻而来,檀香还可以理解,但是龙延香主要用于利气活血,难道他受伤了?满屋子烟雾缭绕的,刚开始还以为什么东西着了,定睛一看,屏风后面的烟雾更浓,空气中水雾很大,屏风后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推门进来,愣在那边。
“九王爷好兴致,焚香沐浴的,看来我今日艳福不浅啊。”奉青衣说着往一旁的床榻走去,手臂靠着枕头撑着脑袋,侧身而卧。屋内实在简洁得可怜,连坐凳茶杯都没有,只有一张床跟打坐的蒲团。
屏风后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泡在浴桶里,一言不发。
“放心,我不像某些人,光明正大地看人家沐浴,再说了,一人一次,你也不吃亏。”不是她不想看,是她现在真心没精力。房间里的香气很好闻,檀香安神,闻着闻着,她都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了。
“别装矜持,给本姑娘穿好衣服出来,我有话要问”奉青衣见莫怜还是没有反应,不由得有点恼火了,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扭捏了“还是你要我亲自进去请你?”
只闻哗啦一水声,屏风上的黑色睡袍被一只大手取下,旋身披上,动作迅速,一气呵成。
“你留的字条是什么意思?”奉青衣感觉有人从屏风后面走出,但她还是不愿张开眼睛,慵懒得像一只猫。莫怜还有把柄在她手上,所以也不怕他会伤害自己。
“字条?璿妃夜闯王府,尽说些本王听不懂的话,是我王府戒备太过松懈,还是璿妃你胆大包天?”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
睁开眼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身黑色里衣,魔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剑眉入鬓,双眸如战狼凌厉,浑身的杀气让奉青依第一次感觉到莫名的害怕,是莫离,他怎么会在这?
还没等她挣扎起身,只见黑影迅速向她闪来,接着脖子一紧,被扣着脖子又倒回床上,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坚硬的床板上,奉青衣不由得在心里咒骂,靠,疼死姐了,他堂堂一王爷,干嘛对自己那么抠,睡那么硬的床。
“没等本王找你,你到时先送上门来了。”莫离满眼戾气,毫无之前所见的平和之气,看来也是装出来的,锁着奉青衣喉咙的手又加大了力道。
“放开我,我找错人了。”她抬手想掰开他的手,却无能为力,他力气实在太大了。
“不管是不是找错了,本王都不能让你继续活在这个世上。”莫离手上的力道持续加大着。半跪在床板上,滴答,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奉青衣眉心,带着香气,沿着鼻梁滑过脸颊,因为缺氧,涨红的小脸写满了恐惧。
莫离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难道就因为她住进了孤鹫宫?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奉青衣早就被他弄死了,还用等奉岚衣出手。
“为什么…杀我?至少…至少…让我死…得明白。”空气渐渐减少,让她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你就不该来,奉青衣都死了,为什么你还要替她重生?如果你不来,一切都将结束。”莫离激动地说道,不知为何,奉青衣居然感觉到他眼底的恐惧与悲愤。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要活下来,她还不能死。想到这里,奉青衣继续挣扎着,右手不露痕迹地抓住别在腰上的匕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抬手往莫离手腕上的动脉割去。
因为力道不够,伤口不深,但是很快的,殷红的液体簌簌窜出的,滴落在她脸颊上,增添了她眼底的邪魅之气。
莫离只是感觉手腕一阵吃痛,松开了手,左手运气,将灵力渡到伤口上,血是止住了,但是伤口却没办法愈合。
重得自由的奉青衣感觉天都亮了,大口大口地吸着氧气,第一次觉得能呼吸是多美好的事情。
“他居然连靈都送你了?”莫离有些讶异,紧接着身上的气压又低了几分,眼底的杀气更浓,果然,她不能活着。
奉青衣彻底火了,他莫离是闹哪样?一言不合就要杀她?她奉青衣是说杀,就能杀的人?虽然莫离很可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他个鱼死网破。
抬脚踹上他半跪着的膝盖,莫离没想到她会反抗,根本来不及防备,啪地一声,失去平衡,重重倒在床上,压住了床内侧的被单,奉青衣扯住被单一角,翻身端坐在他腰上,将被单一角紧紧跪压在膝盖下面,将他的手臂束缚住,反握的匕首亲密无间地抵在了莫离的咽喉之上,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局势逆转,神相似的动作,但是却反客为主了。
奉青衣舔了舔嘴角刚刚莫离滴落在她脸上的血,瞬间觉得精力充沛,没想到他的血还有这种作用,当然,她刚刚能迅速恢复力气,可能也是因为他的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