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视线淡淡从郑光耀脸上扫过,“以后再遇上这等无理取闹的小人,直接轰走便是,如还有不识好歹赖着不走的,直接动手,打死了算本宫的。”
以前明珠长公主就算再蛮横,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可偏偏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针对郑光耀这个告发了秦云安的人,他说再重的话,都会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盛如欢,本大人好心来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敢出言侮辱本官。”
被这么多人看着,郑光耀面子上哪里挂得住,恨声说着,作势要走,“本来此次过来,是想与你说一说秦云安的事,既然长公主殿下不愿意听,那本官便算白来这一套,现在离开就是。”
他哼哼一声,挺直着脊背,就往远处走。
他步子放得很慢,耳朵竖起来,就等着盛如欢喊他。
可惜一连走出去五六步了,身后却依然没有动静。
要再走下去,就算有人喊他,他估计也听不见了。
郑光耀不得已停下步子,绷着脸转身看向盛如欢,“这次本官可是发现了大情况,可能关系到秦云安的生死,他的证词有漏洞,大片的漏洞。”
郑光耀仔细观察着盛如欢的表情,一边说着,还想要卖个关子,“怎么,现在可想要请本官进去坐坐?”
盛如欢还保持着方才的样子,窈窕身姿立于门前,半步都不曾动一下。
他仰头看着天边的红霞,连一个眼神都没往郑光耀那边扫过,“要走赶紧走,明知自己不受待见,还非要往本宫面前凑,郑大人真是不识趣的很。”
“你、很好,好得很,希望等到秦云安被砍头的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么硬气。”
郑光耀紧咬着后槽牙,想走却又不甘心,“本官告诉你,秦云安他通敌叛国,已成事实,谁都救不了他。”
每听他多说一个字,盛如欢对他的厌恶就更深半分。
一辆马车从公主府后院驶来,停在他身前。
盛如欢看也没看郑光耀一眼,在琴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本宫回来的时候,不想再看到某个烦人的苍蝇,若不听人言,便打断他的腿,丢回他该去的地方。”
马车前头,剑鸣一扬鞭子,马蹄声得得,从郑光耀面前疾驰而过。
等人走的没影了,百姓们这才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长公主这是要去哪里?天都快黑了,眼下不是正要用晚上的时候吗?”
“看那个方向,似乎都是朝中大臣的府邸,难不成,长公主是要拜访哪位大员?”
街上静默片刻,一声叹息,道出了所有人的心思。
“如今,连淮王殿下都不愿意帮他,朝中大臣又有哪个敢出面,瑞王的事还没有半分消息传来,擅自出头,就有被当成造反同党的,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一整天了,长公主一直都在东奔西走,就没停下来过,这天底下当真有女子,能为另一个人做到如此程度。”
郑光耀只说秦云安通敌叛国,并没有提及盛如欢,皇帝也没有要处罚他的意思。
只要盛如欢愿意,他就可以独善其身,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盛长公主。
可他偏偏要与皇帝对着干,一副散尽家财,也要为秦云安洗清冤屈的架势。
此事在京中已经不是秘密,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羡慕,瑞王有这样一个可为其倾尽所有的红颜知己。
确实如百姓们所料,盛如欢带了些礼物,去了一朝中老臣的府上拜见。
这些人府上,平时他也没少去。
往常都是他递的帖子,公主府的马车还没到,这些人都已经在府外好身后着。
如今物是人非,才半天时间,他的马车都已经到门口了,老臣家门依然紧闭,连个等着的小厮都没有。
盛如欢面色如常,似乎早就做好了会碰钉子的心理准备。
他亲自下车,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隔着一道门,高声唤着求见大人,把姿态放得无比卑微。
盛如欢知道,明里暗里盯着他动作的人不在少数,他不能有半分敷衍。
于是,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盛如欢在老臣家门口,从黄昏站到夜色深沉,甚至打更的人都开始上工,她还静静立在门前,如一座雕塑一般。
琴音心疼上前,柔声劝着,“主子,时候不早了,那位大人年事已高,这个时辰,应是已经歇下了,咱们改日再来可好?”
盛如欢像是没听到一般,眼神紧盯着朱漆大门,一言不发。
剑鸣无奈抬手,轻轻在她脑后敲了一下,扶着他软倒下来的身体进了马车,“回吧,主子这性子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马车匆匆离开,在一片星光中回了公主府。
车厢里,盛如欢猛地睁眼,感受到周围无数隐蔽的气息分散开来,这才松了口气,“剑鸣,下次力道可以稍微重一些,暗中可还是有高手的,任何有可能暴露的细节,都要注意。”
剑鸣还在前面赶马车,不便回话,只是轻轻发出一声鼻音,嗯了一声,算是领命。
而今日这些事,盛如欢还没进府,就已经迅速传到了各大势力耳中。
皇宫,灯火通明的御书房里。
盛明承看着手上的情报,目光复杂,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越攥越紧,直至将纸张钻破,都没反应过来。
“陛下,夜色深了,可要歇着?”
李德取了薄披风过来,准备伺候盛明承起身回寝宫。
往常这个时候,盛明承要么翻了牌子,要么已经歇下了。
今日因为明珠长公主的事,才拖到现在。
盛明承还在走神,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听到有人说话,他嘴唇轻动,喃喃自语,“你说,朕是不是错了,明珠她何时吃过这么多的苦?”
李德一愣,视线落在那张纸上,心下了然,温声安慰,“陛下且宽心,长公主殿下不是一般的女子,他连远赴边关,一路的苦都过来了,今次之事,定然难不倒他。”
“是啊。”
盛明承苦笑一声,“这两次的苦,都是朕给他的,往年父皇在位时,可是连他哪顿饭少吃了两口,都要心疼半天,朕是不是对这个妹妹太苛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