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头推开最里间的一间房示意叶紫苏进去,也难怪百里骨想着要特意给她准备住所,这房子靠墙处只一大块长长的土炕供人睡觉,里间除了正中央一张大桌子和几件零星散落的木制椅子外别无他物。
见有人进来,本已经躺在床上的人纷纷从被窝里爬出来朝这边张望,见进来的是叶紫苏,有个靠里的小子激动地从炕上蹦起来,被被子扯到跌跌撞撞跑过来。
说来也是巧,被分在同一间的竟是白日里那李氏兄弟,奔上前来的李二牛接过叶紫苏怀里地抱着的铺盖,殷勤地帮她忙前忙后打点好,有人走到桌子前倒了杯水递给叶紫苏。
做好一切,李二牛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
“俺们兄弟早早就知道叶兄弟与我们分在里同一间,你瞧,最里头的那个位子是专门留给你的。”
冯老头和叶紫苏顺着手指看去,那位子定在通铺的最里面,风吹不到雨打不到,因为是最里间,位子也格外地大了些,论舒适度竟是所有床铺之最。
李氏最小的兄弟住在漏风的窗子下,其他兄弟打趣:
“在娘胎里他分的营养就多,生出来自然比我们壮上许多,如今为兄弟们遮风挡雨也不是不行!”
李九坐在一旁只顾着呵呵地笑,看着老大只地一汉子竟也能露出如孩童般淳朴的笑来,这便是和亲人待在一起才能够拥有的幸运吧!
李氏兄弟母亲一胞九胎,身子自然是受不住,生下他们当夜便离世,所幸父亲疼爱,作为农人辛辛苦苦将他们拉扯大,日子虽是苦了些,但兄弟们在一起也是幸福快乐。
“要不我们还是轮流住到那风口处吧,夜里寒凉,怕九牛兄弟受不住。”
叶紫苏沉思半晌提议,被李二牛拦下,笑着摆手,不一会儿一群人就打成一片。
冯老头盯着叶紫苏暗暗称奇,平日里新兵为了床铺问题争来抢去,甚至会大打出手,竟没想到这小公子有如此豁达胸怀,他推开门默默离开。
一夜无事度过——
第二日叶紫苏早早站在百里骨主帐前等他,她习惯性提前二十分钟,一身青蓝色布衣,如男子一样将头发高高竖起,双瞳剪水,柳眉皓齿,挺拔站立在帐前。
连起看到了叶紫苏,他自然知晓叶紫苏女儿身的事情,却也是闭口不言,想必是百里骨早早交代过了,连忙迎上前来询问:
“叶大夫,需要我去通知将军吗?”
“不用,我也无事,就在这里等等。”
连起也没有别的法子,呐呐地退后一步守在帐外。
比约定时间迟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百里骨才从大帐中走出,一同出来的还有端坐在轮椅上的傅亭溪,如今战前战时吃紧,两人入帐讨论起来也是没完没了,一时间竟忘记了今日与叶紫苏相约之事。
百里骨白了站在一旁的连起一眼,暗戳戳警告他为什么叶紫苏来了不进来叫自己,连起挑眉瞟了瞟叶紫苏抱胸扭头朝向一旁,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叶…叶紫苏,紫苏,你等很久了吧,我们刚刚在讨论事情,我不小心忘记…”
百里骨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一到叶紫苏面前怎么就变成如此这般木讷不会言语的样子,此时抓耳挠腮解释。
连起:歪!你可是将军啊,将军有事让你等你就得等,那里还有要解释的份儿啊啊啊啊!为什么我平时这样就要被训斥为什么!!!
连起表示看不懂,连起表示很愤怒!
齐厌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眼神也不给一下。
“没关系,将军为战时操劳,我这点等待不足一提!”
叶紫苏依旧面无表情,只向百里骨行过礼后绕开他走到傅亭溪面前。
经过叶紫苏为他诊治一事后,傅亭溪的伤口赤裸裸被叶紫苏扒个干净,此时见她朝自己走过来,年轻的少年意气风发,身上却有少见的沉稳与老成。
他见识过她在“招贤台”上的飒爽英姿,见识过她出神入化的医术,内心深处已是极为赏识叶紫苏,可此时见她朝自己走来,却不知为何心里发毛,呐呐地不敢直视她的眼眸。
叶紫苏俯下身子自发去检查他的腿,顺了一遍之后表示还不错,站起身子看向百里骨。
“……”
百里骨心里发毛:干什么?干什么突然看我,我我我…
“你不走吗?不是要去给郡主挑选侍从吗?”
叶紫苏奇怪地看着百里骨的脸色从白皙变的粉红然后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突然爆红,
“你没事吧将军?身体不舒服?”
“没没没,走走走走…”
两人别别扭扭离开,不是,也就是百里骨一人心里别别扭扭,一直到了马棚边上。
百里骨牵着自己的黑马“小花”走出来,鬼知道为什么一匹公的汗血宝马名字要叫“小花”,他特意为叶紫苏选了一匹身形小一些的、浑身雪白的千里宝马,谁知叶紫苏绕过,自己从马群中选了一匹通体墨色的高头大马!
那马匹威风凛凛站在叶紫苏一旁,直直比她高大出一大截,竟和“小花”可以比肩,精瘦的筋骨如同刀锋一般突出分明,两耳如斜削竹片尖锐,劲风吹过,马匹的前蹄高高扬起,神勇无双,显得叶紫苏格外娇小。
百里骨地盯着站在马蹄下的叶紫苏心惊胆战,试探地问她:
“要不…要不我们换一匹,这这这…”
百里将军自从遇见叶紫苏似乎格外喜欢结巴!
他话音未落,叶紫苏抬腿蹬在垂在马匹身边的脚踏上,足尖清点,那马儿难耐地扬起头颅发出嘶吼声,但见叶紫苏手掌在马背上一推,转眼间翻身上了马背,一手紧紧牵覆着缰绳,一手俯下身子轻轻抚摸鬃毛,马儿渐渐安静下来!
好一手上乘的训马术,就连长久待在军营里马上好手的百里骨也拍手叫好。
见她风姿卓然端坐在马上,女子凝视前方的目光坚定大气,百里骨心胸间没由来地突然荡起一股子难以发泄的豪情,他大声叫好,回身朗声道:
“好身手!来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