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先是一愣,又意味不明地轻笑,她有点没跟上叶诗媛的脑回路。
叶诗媛的眼神很正直,丝毫没带有一丝情欲色彩,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没半点儿躲避的意思。李苏荷收敛了笑意,从落地窗旁的一张小桌子上勾了副眼镜,用细软的布料仔细擦拭着。
他捏着一边的眼镜腿儿,眉峰微扬:“你跟我在一起的原因就是我跟你在一起的原因。”
念的跟绕口令一样。
两人纠缠到一起确实是意外,被李苏荷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几分真几分假倒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了。可能是她奢望的太多,本来两个人的地位关系就不对等,在面对李苏荷的时候,叶诗媛的确容易头脑发热陷入沼泽。
甚至是叶诗媛她自己也都忘了,她是自愿给李苏荷当消遣的,双方并没有什么感情,抛开这点,双方还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似乎在这场和李苏荷的对峙之中,她是输的那一方,甚至是李苏荷都没瞧上她一眼。
陆湮再次打电话过来,人再不下来,沈元若就要上来抓人了。
挂了电话之后,陆湮给沈元若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调侃道:“你这老师也真有意思啊,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早上了,我还以为他出去做什么呢,没成想是来找女人了。”
沈元若略有些尴尬,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李苏荷说过,要一同去见见陆瑶光的,半途说又不去了。而且阮陈月影打电话过来,说是一起吃个饭。后来陆湮说自己有事搪塞过去,后来陆湮也的确是带着沈元若去了陆公馆,可陆瑶光听说李苏荷没来,连哥哥都不见了。
那会陆湮被妹妹气得不行,晚上也没什么饭局,带着沈元若一起去酒吧喝酒去了。
李苏荷只是应了声,利落戴上金框眼镜,整个人肃冷又清隽。他语调平平,一如既往地问她:“你还要去报社么?要不要我送你?”
叶诗媛拒接了李苏荷的提议,陆湮开来的那辆迈巴赫太过于招摇,报社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她行事低调,最不喜欢成为别人的谈资。
李苏荷淡淡的应了一声,在他人还没出门的时候,沈元若就已经乘坐电梯上来了。他对于沈元若的到来颇有些意外,问:“元若,你上来做什么?我现在就下来了啊。”
沈元若没好气道:“怎么?我这个做学生的难道不该见见昨晚收留老师的人么?我正好也有事情要找叶诗媛呢。”
“你有事情找叶诗媛?”李苏荷有点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她要问叶诗媛有关谢安澜的事情,神经紧绷起来,“你找她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一些事情要讨教一下她。”沈元若也不会说是谢安澜的事儿,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李苏荷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叶诗媛的公寓门,转而对她说道:“嗯,我们在楼下等你。”
叶诗媛的公寓是李苏荷给她找的,她觉得不错,毫不犹豫的花钱买下了这套公寓,等外婆的身体好了,她便接外婆回家。
沈元若进门的时候,叶诗媛已经穿好了卫衣,套上了一条灰色束脚裤,穿着一双白色的袜子,扎着丸子头,瞧着很是青春。她巡视着这间公寓的环境,倒是有几分温馨的模样。
叶诗媛招呼她过来坐下,端着茶在她的面前,说道:“我们之前见过,虽然才见过一次,可我对你的印象特别深刻。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只是我想……请叶姐帮我查一下有关阮家和林家的事儿。”沈元若开门见山道,她喝了一口叶诗媛递过来的茶,“叶姐也是老师信得过的人,所以想着叶姐有没有这个时间。”
叶诗媛微笑道:“小孩儿,可能你也是想多了,我不过是给李苏荷提供了消遣,我很清楚我的位置。不过你要查这两家做什么?你就不怕我告诉李苏荷?”
“当然不怕,”沈元若的带着几分深意,“叶姐最希望的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外婆身体健康么?正好我家里有长辈可以给你外婆提供更好的条件。”
叶诗媛秀眉一皱,神色略有些变化,略带紧张的说:“你想怎么样?有话好好说。”
沈元若见叶诗媛神色变化,心想陆湮教的法子还真可行,淡然道:“我一直都在好好说话啊,希望叶姐能答应我的请求。”
叶诗媛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应了沈元若的要求,沈元若笑着说了声谢谢,起身要走。
“元若,”叶诗媛叫住她,“你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一定!”
沈元若愣了一下,转头冲着叶诗媛笑笑,说道:“我会的。我们日后再联系。”
由于陆湮和李苏荷一直都在楼下等她,所以沈元若也不能在叶诗媛这里待太久,有什么事情日后在聊即可。
见沈元若下来上车,李苏荷和陆湮也没有多问,三人在车上没有说话,安静的回到李公馆。
陈婶见三人都回来了,过来便恭敬地说道:“两位少爷,小姐,今天温宜过来了。现在人在二楼的书房呢。”
“温宜?她来这儿做什么?她来多久了?你没打发走?”
“来了也有小半天了,我也是与温小姐说了,可她说等着二位过来,顺带想见李先生的学生。”陈婶说道。
陆湮和李苏荷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沈元若,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由得调侃道:“看不出来我还挺出名的啊。温宜这个人我知道,是个小戏子吧。”
像沈元若这样出生的世家子弟来说,本就瞧不起娱乐圈的人,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元若对温宜这种人没什么好感,即使温宜出身也不错。
“瞧你,李苏荷,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啊。”陆湮笑道,“这种话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别在别人面前说就成。”
李苏荷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这时候手机铃声想起,李苏荷接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李苏荷就说:“我有个应酬,先走了,温宜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李苏荷便离开了李公馆。陆湮白了他一眼,沈元若只说:“就他事情多,咱走吧。”
温宜十九岁进入娱乐圈,主要是拍双女主的戏起家的,那时候陆湮也是投了一笔,这些年来双男主,双女主的IP会很多,而且温宜那部电视剧根据小说改编,还没有开拍之前就一直很火。温宜从去年一出道热度不减,再加之和另一个女主花钱下营销的效果也不错,倒是有不少CP粉。
最近她和实力派乔梁所主演的《你好,世界》即将上映,这部电影是她的电影首秀,不少路人表示会为票房做贡献,加上制作班底大牌云集,相关词条的网络议论度持续飙升。
吕亦涵曾经给沈元若看过微博上的宣传照,温宜是个长相偏可爱娇小的人,倒是有几分娇憨。
“我知道你瞧不上,可现在的明星艺人大多数成名早,又没什么文化,等浪潮一过,再割一截韭菜,他们连一席之地都占不到。”李苏荷笑着拍了拍沈元若的肩,“你说你这小孩儿,说话也别那么口无遮拦的,人家阿湮可是投了不少钱呢,就想着温宜这波热度都捞一笔。”
原来陆湮是温宜背后的资本,这其实也奇怪,陆家的产业也是涉及文娱的。估摸着是因为看温宜顺眼,投了一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钱进去,趁着她这段时间的热度大赚。
“温宜的电影《你好,世界》要上映了,这周末你去不去看?”沈元若在微信上给吕亦涵发信息。
吕亦涵秒回她的信息:“我看过一个爆料,她拍这戏的期间特别不敬业,下凉水、滚泥土的戏份都是替身完成的。”
“但她当个花瓶是真的好看。”
“你觉得是温宜好看还是李苏荷好看?”吕亦涵问。
虽然美人是从来不分雌雄的这个说法的确是没错,可温宜跟李苏荷完全不是一挂的类型,前者一直以甜美可人的形象示人,脾气骄纵,被粉丝喊作小公主。至于李苏荷,整个人瞧着就有超脱,他长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更像是天神一样下凡接受众人的崇拜。
饭局上,包厢里萦绕着淡淡的茶香,香炉奉在西南角,冒着袅袅青烟。
一侧的墙上有裱起来的书法,写的是周邦彦的词“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直至最后一位人物姗姗来迟,李苏荷才站起来迎接,恭恭敬敬喊道:“陈老师。”
陈科是他的引路人,也是席间资历最老的,虽年近半百,仍精神矍铄。
前菜上齐后,宋翊找机会寒暄道:“听说师母还在住院,不知道病情有没有好转?”
陈科:“你师母手术很成功,现在还在医院静养着。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应该知道我跟你师母的感情,风风雨雨四十载,从我白手起家到现在,她总是自称糟糠之妻。”
“男人么……要是连糟糠之妻都抛弃,别人的的听了定会觉得你不忠诚。”
若不是李苏荷知晓陈科在师母住院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而是和小情人因台风受困于小岛,可能还会信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大概对紧抓功名利禄的男人而言,没什么比面子和生意场更重要。
陈科有意提点说:“你也该要收收心了,在人生大事儿上抓点紧,一直不结婚总不是个理儿。听说你学生来你这儿养病?她倒是个不错的孩子,至于陆家的那个女孩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没错,但成年人恩恩怨怨的情谊也是很难去撕破脸皮的。
李苏荷没搭话,他灌下去不少烈酒,喉咙干涸又灼热,脖颈浮现一片青筋。
上车后,司机提醒说:“老爷子问您下周回不回家吃饭?”
“不回。”
由于喝了酒,那点绯色沿着松动的领扣逐渐攀升,男人放松后的颓唐都带着独有的美感。
“今年去墓地。”他唇角绷着,瞳仁漆黑中蕴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司机惋惜道:“倘若她还在人世,应该是可以买得起房子了吧。”
是啊,他的学生谢安澜的梦想就是在特区买得起房子。
车停在了车库,一下车迎面扑来温热的风,熏的人醉意更甚。
听见了开门声,陆湮才刚熬好粥,他做的南瓜小米粥,南瓜块儿煮的很糯,甜软可口,最是解腻。不管粥做的有没有他的份儿,总之一开门就瞧见陆湮忙来忙去的,宋翊的心里像是被注入了一道暖流。
陆湮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后微微蹙眉,摆好碗筷顺带着问他:“要不要再吃点?”
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半。
说实话,陆湮很少熬夜,就连以前在大学读书学业最重的那几年还按时入睡,可他自打继承家业以后,自己手头上的太多了,即使不想熬也得撑着在家加班。
李苏荷在饭局上吃的够饱了,可嘴上还是应着,斯文儒雅地喝起了粥,胃里烧灼的部分顿时好受了不少。
“元若呢?”李苏荷问。
“小孩儿去睡了。”
李苏荷看到桌子上的那一本《小王子》,翻开了扉页,看见她工工整整地写着自己名字的小楷。
陆湮把碗筷送进洗碗机里回来就看见李苏荷捧着他的《小王子》,没管三七二十一地从他手里抢了回来,磕磕绊绊地质问他:“你这人怎么随便翻别人东西啊?”
“我这人什么样你第一天知道?”拖曳的京片子稍显慵懒。
李苏荷凑过去,含着他下唇,眼神里的玩味逐渐荡漾,酒后的一点痞气一览无余。
陆湮的家庭能给她的教育水平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父母都会花重金给陆湮一对一的辅导,李苏荷和他的家境差不多,两人都是金字塔上的人尖尖儿。
李苏荷似乎跟陆湮回忆到了同一个点,只在他面前捉弄人的少爷心性又上来了:“小玫瑰长大却成了白天鹅呢。”
他第一次说陆湮是小玫瑰的时候,那少年就闷声作气,他不会说话,只是在手账上用漂亮的小楷写了一句《小王子》的话:“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摸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