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苟经堂毅然决然的离开俗世时,鹿鸣已到了一个叫秦邮的大城。
此处东临河西靠湖,是一处水乡平原。
鹿鸣很喜欢此处。
浩淼的湖面,白帆往来,随风摇曳的芦苇荡,野鸭纵飞,到处都透着一股自在。
这是他在岱山所没见过的。
他的心境也打开不少,外面的世界慢慢变得精彩了起来。
当然,他最喜欢的是此间的咸鸭蛋。
外壳白皙,内里金黄,用咸蛋黄做的煎肉饼、煮豆腐都甚是美味。
不过鹿鸣还是最喜欢直接敲开蛋壳,用筷子挖着吃。
这也是伙计一脸自豪的介绍,都也趣味十足。
这间酒家的香酥麻鸭做得也是极好,据店小二说绝对是秦邮最好的。
鹿鸣不知是否,不过确实外层酥脆,内里鲜香。
“好吃,好吃。”
只是这个伙计很快就让鹿鸣感到厌恶。
起因是一个书生。
当鹿鸣中场休息之时,楼梯口走上来一个面容憔悴,衣着陈旧的书生。
当他想唤过伙计,那伙计竟无视了他,一脸的不屑。
自顾自和身边的另一个伙计说着什么。
耳朵尖利异常的鹿鸣却是听见了。
“瞧他那穷酸样,没钱在楼下吃碗阳春面就得了。
上楼还脏了我们的地方。”
“那不是,别搁半天就点个阳春面。”
“也不想想,二楼这么美的风景,也是他看的。”
方才对他热情洋溢的伙计现在是一脸的不耐,客人是按衣服来分的吗。
原本心情不错的鹿鸣,现在很是气愤。
只见那伙计最后还是司马脸的上前招呼了书生。
“客官,您要吃什么,本店是先付账再上菜。”
那书生闻言一脸的尴尬。
鹿鸣见状顿时心火燎原。
你tm不过塞外瓷器外面的破纸,还真当自己也价值连城吗。
“伙计。”
鹿鸣不耐烦的一声,随即将沉甸甸的银袋甩在了桌上。
二楼的客人瞬间停下筷子,目光聚焦到了鹿鸣身上。
那伙计见状撇下书生,一脸笑意的颠到鹿鸣这位点了满桌菜的豪客年前。
“客官息怒,我这就把扰了您心情的酸书生赶下去。”
“慢着。”
鹿鸣出声叫住了正要转身的伙计。
“你说这袋子里的是什么。”
伙计见鹿鸣一脸的不悦,不明所以,一脸的奇怪。
谁知鹿鸣竟是要问他问题。
“你说这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客官您说笑了,这银袋子装的自然是银子。”伙计陪笑道。
“不对。这袋子里装的是一桌酒菜,和我这桌一模一样的酒菜。”
鹿鸣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伙计。
伙计见状心跳漏了一拍,小心问道:“客官的意思是您还要再吃一桌。”
“不是我要吃,是我想请那边那位兄台吃。”
说完,鹿鸣朝那书生笑笑。
众人闻言都放下了手中筷子、酒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书生也是回了鹿鸣一笑。
倒是那伙计已经是一脸尴尬,“这,这,”不停。
“客官稍候,我这就去置办。”语气蔫了三分。
“慢着。”
鹿鸣浅笑道,随即从银袋中拿出两锭小元宝。
“客官还有何吩咐?”
嗯,态度还不错。
“你不是说店里的规矩是先付账再上菜嘛,来,这两个小元宝你选一个吧。”
鹿鸣笑意盈盈,但是周遭的客人脸色都是一变。
伙计瞬间成了二楼的焦点。
刷的一下,伙计脸上是多姿多彩,很快就变成猪肝色。
如果被掌柜的知道他说了这样的话,立时就是开除,工钱也别想拿了。
挣扎须臾,自己伸手打了两下嘴巴。
“客官,是小人一时嘴贱,您大人大量。”语气哀求。
伙计现在是明白了自己的卑微。
鹿鸣也不继续,用筷子将左近元宝往外推了半寸。
那伙计随即一拱手,取了元宝快步下楼。
周围的客人是神色各异的看着鹿鸣,小声嘀咕了起来。
“好样的。”
“装货。”
……
倒是那书生面色微红,径直来到鹿鸣身前见了个礼。
干脆利落,不等鹿鸣起身就转身寻了个座位坐下。
“又一个装货。”
……
鹿鸣倒不以为意,方才他还担心这书生给他来一套繁文缛节。
他吃得差不多,倚着栏杆看楼外熙攘的人群。
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两个身影,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正当他准备下楼跟踪,那两人居然进了这间酒家。
很快,那两人上到二楼,转了一圈在鹿鸣对面一桌坐了下来。
只是他们方一坐定,猛然看见对桌的鹿鸣,神色微微一颤。
“狭路相逢。”
鹿鸣自顾自的吃着菜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人。
那两人见状也没动声色,自顾自点好酒菜闲聊着。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青浦镇刺杀贾甜儿的杀手。
方才他们走过之时,鹿鸣根据他们的脚步、身形认出他们就是那夜的杀手。
领头的正是和他对峙的那人。
很快,鹿鸣实在探听不出什么东西,拍拍肚子起身了。
吃饱喝足的鹿鸣舒展开筋骨,环视了一周总算瞟见两人面目。
鹿鸣正对面这个身形瘦削,相貌普通的正是与他对峙的黑衣人。
只是这一双眼睛着实精练。
左近健壮高个是与贾师姐交手的黑衣人,生得是浓眉大眼,就是有种掩饰不住的自傲。
鹿鸣悠然迈步,下楼前还看了眼正在干饭的书生。
这两人应该不是来杀他的,不然不会上楼。
悠然的在街上走着,这看看那看看,很快就转出了街道。
他在街上的走位也是想确认这两人是不是对自己有恶意。
只是这两人没跟踪上来。
酒家上的两人目光直至鹿鸣转出视线才又对视了起来。
“大哥,你说这小子是否认出了我们?”
“应该没有。”
“那就好,可别像上次一般坏了我们的事。”
“希望如此吧,这小子总给我一种邪门的感觉。”
“是否此次先解决了他再说,以防后患。”
瘦削汉子沉吟片刻,道:“算了。”
“此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行动了,不宜再生事端。
那小子内力深厚,又过了这么久,很难知晓他招式上有没有进步。
到时候反而影响了任务。”
“好吧。上次如果不是他们给的太多,谁愿意同时招惹黑门和商户。
这一次如果不是那人逼迫,我们也不至于再次出山。
此次事了我们也就离开吧,我们对村子做得也够多了。”
“嗯。”
瘦削汉子语气轻柔但透着坚定。
两刻钟之后,两人终于从维杨酒家出来。
只是当他们走过街道,身后就出现了一个着粗布衣衫,头戴灰巾的身影。
这个略显笨拙的身影除了鹿鸣还能是谁。
他还是冒了被发现的风险,毕竟是一个菜鸟去跟踪两个久历江湖的杀手。
但鹿鸣的好奇心又驱使着他这么做。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闲了,想找点事情做。
鹿鸣仔细回想了当时在青浦镇看到的种种,只是利用自己六感出众远远缀着。
不停变换脚步节奏。
两刻钟之后,就见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名叫盂城的客栈。
这客栈着实简朴,位置倒是不错,前街后河,街上行人也是不少。
鹿鸣不敢上前探查,寻了附近另外一家客栈住下。
他断定这两人如果有事必是入夜之后才会有所行动,干脆自己先补个觉。
当然,酒足饭饱之后在这炎炎烈日下还是挺容易让人犯困的。
酉时。
鹿鸣草草吃过晚饭,借着夜幕来到盂城客栈外的僻静处等候。
只是这一番着实等到花儿谢了又开,亥时时分才等到两人出来。
这两人竟又换了张脸,要不是鹿鸣云诀加持神识出众,差点给漏过。
鹿鸣远远的缀了上去。
心思泛涌的却都是徐萍的身影,那时候她也是戴了面具吧。
只是哪番面目才是他们真实的样子,或者说两个都不是。
巨大的好奇驱使着鹿鸣跟上两人。
只是这两人好像就是专心逛街,到处兜圈,鹿鸣一度以为被发现了。
实在没感觉到异样才继续跟着。
倒是现在他确定了一件事,这两人今夜必定有所行动。
两个大男人到处逛街,东西也看了不少却一件都没有买。
很不合理。
他们的心思绝对在他处,逛街只不过是他们打掩护的方式。
果然,当二人来到一处烟柳巷迅速就拐了进去。
“果然,饱暖思故乡啊。”
鹿鸣一脸的了然。
正在纠结跟进去还是在外边等待,他年龄还不太够呢。
纠结之际,鹿鸣忽然惊醒。
“不对,不对。”
像他们这种敢在岱宗、贾家头上动土的杀手,并不差钱。
不可能来这么简朴的地方寻乐。
所以,他们要么在这里接头,要么在这里有行动,要么是借这里摆脱跟踪。
只是鹿鸣真的暴露了么。
春景院。
鹿鸣本想直接跟进去但见身上穿着,估计到门口就会被绿头巾拦下。
只得暂时放弃跟踪,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翻墙进了园中。
见左右无人,施展身形翻上二楼。
顺手在一处房间的阳台捡了一件锦衣套在身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随即来到楼中,莺莺燕燕扑面香气,熏得鹿鸣有些迷离。
“空气真差,也不怕窒息。”
只是当务之急是找到两人所在,鹿鸣借衣衫上满布的酒气扬作醉酒状在楼中盘桓。
不多时,鹿鸣就探觉那两人的气息在左近最里的房间。
随即敛好气息进入隔壁空空如也的房间,小心将房门合上。
迅速施展云鹤功飘到墙边,展开神识想要探听。
这用木料隔出来的房间当然阻不住鹿鸣的神识,只是他并没听到谈话声。
反而听到的是悉悉索索的书写声,须臾就是纸张燃烧的声音。
“笔谈。”
鹿鸣瞬间明白过来,这回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正想退到院外等候,门外却传来脚步声,一时间进退两难。
开门的是两名油头粉面的女子,领头那人还惊讶了一下。
“什么时候进来的,居然没注意到。”
只是瞧这模样着实醉得不清,这衣衫上尽是酒气。
倒是这古铜色的胸肌颇为壮实,俊俏英挺的模样在客人中也是难得一见。
就在两名女子关上房门想要照顾这位醉酒客人之时,隔壁的人好像已经完事,开门离去了。
原本醉倒的客人好像梦游一般,忽然起身一边呓语一边走出房外。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拂了两个女子的一番好意。
“好险。”
鹿鸣追至栏杆处,见两人朝东而去,正好是他进来的方向。
立时原路返回,顺手将身上的衣衫还了回去。
倒是房中人已睡下。
出得大街,行人少了许多。
鹿鸣很快发现那两人,远远缀着。
到了十字路口,那两人忽然左右回顾,随即转进一条小巷。
黑洞洞的小巷。
这是发现了跟踪,故意设陷阱守株待兔么。
鹿鸣原地思索。
良久,待有人行过那个路口,鹿鸣才跟了过去。
只是小巷里面早就空无一人。
“跟丢了。”
就在鹿鸣遗憾之际,忽见小巷里面闪出一道人影。
很快,又见一个持剑白衣人闪出追去。
鹿鸣见状立时施展云鹤功跟了上去,一刻钟之后他就追至河岸边的树林。
只是一下失去了前人的踪迹。
少时,树林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待鹿鸣到达并隐蔽好之时,竟是那两个个杀手在围攻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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