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苟经堂快步经过小巷,左近院门猛然打开,接着就是直取项上的一剑。
剑势甚快,杀意十足。
来不及使出袖中短剑抵挡,只得直接以右臂硬接来剑。
以手换命,皮时泰见状大喜。
苟经堂没了右手瞬时就是待宰羔羊,剑上力道不由加重了两分。
只是他没有等来剑锋划开皮肉的声音,反而是刺到了某种韧物。
心觉有诈的迅速撤回长剑后退两步。
只是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苟经堂右手向下一甩,一柄短剑瞬时就握在了手上。
“皮师弟?”
看着阴影里的人,苟经堂小心出声。
皮时泰有些恼怒,过往对苟经堂的经验耽误了他。
否则方才多加一招对方立时毙命。
任务完成。
见苟经堂已经认出自己,皮时泰倒也不意外。
缓步上前走出阴影,露出半张笑脸。
“苟师兄,多日不见,身手还是这么矫健呐。”
苟经堂闻言不怒反笑。
“真的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咳,大师兄听说你弃武从文,让我来送送你。”皮时泰语气淡然。
苟经堂闻言脸颊抽搐了一下,面色甚为精彩。
须臾,脸色甚是颓丧。
“师弟,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此次就当没看见哥哥,哥哥没齿不忘你的恩情。”
“哥哥,你深知大师兄的性子,此次让你走了,弟弟我也就没了。”
苟经堂闻言也是一脸的感伤。
同病相怜的亲兄弟。
“弟弟,你我自家兄弟,哥哥也不瞒你。此事哥哥得了两千两银票,都是通达钱号的票子。
你我平分,今夜就出海北上森原,当个富家翁不比在岱宗做牛做马自在。”
苟经堂说完就要伸手进衽中掏取银票。
皮时泰有些意动,他入岱宗的初衷也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只是他见苟经堂即将伸进衽中的手,猛然掠过其往日的作为,脱口而出,“且慢。”
声音尖厉。
“哥哥,且慢。弟弟当初入宗起过誓,此生绝不叛离。”
不过苟经堂倒是提醒了他,现在他有一条更好的路子。
苟经堂惊觉他的手势被误会了,不由得暗骂皮时泰。
小人之心。
只是此时还不是发作的时候,皮时泰态度还有暧昧,应该还有些运筹空间。
“咳,弟弟你误会了。”
边说边用手拍拍胸前,果真是纸叠的声音。
“哥哥你也是误会弟弟了。弟弟自入岱宗就立誓为维护岱宗天下大宗的地位赴汤蹈火。
对于叛宗者弟弟也必会像众多前辈一般执法到底。”
皮时泰一脸正气,义正言辞。
苟经堂瞬时醒悟过来,皮时泰这是决心卖友求荣了。
多说无益。
货船不等人。
只见苟经堂面色痛苦,语调伤感。
“弟弟,哥哥我是万万没想到你我十数年的兄弟居然...”
话音未落,剑鞘直射皮时泰,箭步上前手中短剑寒芒闪闪。
狠辣无情。
皮时泰虽然一直戒备着,但没想到苟经堂竟会在这节点猛然发作。
瞳孔微缩,一边格挡开剑鞘一边后退。
但先手已失,苟经堂已近身利用短剑的优势纠缠住皮时泰。
皮时泰只得奋力应对,但身上还是多处划伤。
不合理啊。
这苟经堂何时会如此凌厉的近击之法,他居然不知道。
“难道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偷练的?”
只是他必须尽快解决苟经堂,如此打斗必然引人窥视。
其中少不得有岱宗人。
皮时泰猛然将内力灌注手心,迅速抖出剑花,生生逼开了苟经堂。
苟经堂一眼看出破绽,但短剑破敌,要冒着被绞到手臂的风险。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想拼这种命。
皮时泰抓的就是他这种心理,他知道苟经堂必会犹豫自保。
果不其然,苟经堂退缩了。
此时他长剑的优势就发挥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皮时泰不做停顿箭步上前长剑直取苟经堂胸前。
苟经堂不敢硬拼,连连后退,只是三步之间就要撞上院墙。
皮时泰已盘算好。
不得已,苟经堂以短剑硬接长剑。
只见其运足内力格挡,还是被刺中了右肩。
但他已无暇顾及伤势,因为皮时泰正以大开大合的剑势将他笼罩住。
他也只能闪转腾挪奋力抵挡。
以前二人试手无数,每次都是苟经堂获胜,如今看来是皮时泰故意藏拙了。
很快,苟经堂力竭,短剑被皮时泰磕飞。
但他已顾不上抵在自己身前的长剑,兀自剧烈的喘息着。
皮时泰也没料到苟经堂会败得这么快,他的武艺不该如此不济的。
少时,他忽然明白了。
连续多日眠花宿柳加之逃亡命的重压,哪还不会疲软。
“唉。”
老话总不会骗人,色确实是剐肉钢刀啊。
很快,苟经堂就喘匀实了些,终于回过了神。
“弟弟,你这一直以来藏得不错啊,我是认输了。”
苟经堂说得坦诚。
“哥哥你也是,这一手近身短剑功夫着实厉害,我也是才知晓。”
“就是晨间瞎比划,不如弟弟的厉害。”
“是哥哥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不然也不会到这一步。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毕竟当时大师兄是最大热门。”
皮时泰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升天啊。
怎么就想差了?
苟经堂闻言,轻叹了口气。
“在西院搬砖让我想到了入门前的日子,师兄弟们异样的眼神,我也接受不了。”
皮时泰瞬间明白过来。
人一旦往上走了,再下来就难以接受了。
尤其是苟经堂这般张扬的人。
看着皮时泰的神色,苟经堂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鹿鸣。
“你知道我为何那么厌恶鹿鸣小子吗。”
苟经堂不等皮时泰回答,继续说道:“因为看他那般卑微却努力生活的样子,让我有种背叛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背叛了什么,但是欺负鹿鸣会让我的罪恶感减轻。”
皮时泰闻言也是一怔,他也有类似的感觉。
“也许是投奔大师兄之后,为大师兄做了诸多事情。
自己心里也害怕,担心大师兄成功之日就会兔死狗烹。唉。”
苟经堂这些话好像一下子就击中了皮时泰,人当时就怔愣住了。
只是就在皮时泰失神瞬间,苟经堂猛然朝其喉间射出一枚飞镖。
黑色的飞镖。
失神的皮时泰似乎没有办法躲避这近在咫尺的必杀一击。
苟经堂脸上已经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只是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阴气十足。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不是因为他失手了,而是他的喉咙已被长剑刺中,鲜血不住的流出。
刹那之间,苟经堂脑海中闪掠过无数皮时泰撺掇他的画面。
小丑竟是我自己。
皮时泰看着苟经堂渐渐灰暗的瞳孔,有些感伤。
他最后还是犹豫了,他不想主动出这个手。
所以他给苟经堂留出了破绽,他早就注意到苟经堂一直捂着肚子的左手。
到最后一刻都还在算计着反扑,苟经堂死得很像他自己。
皮时泰心疼的俯下身,合上了苟经堂的双眼。
立时从他的衽中摸出一个布袋。
里面有十张银票,加起来却有近三千两。
皮时泰见状,也只得苦笑一声。
说好的平分两千两的,苟师兄啊苟师兄。
你先吃了一块烧饼,又藏下一块烧饼,剩下半块拿来和我平分。
“唉,死了不冤啊。”
作为苟经堂遗产唯一合法继承人,他现在有了一条极好的后路。
有了这笔银子,即使大师兄夺嫡失败,他也可以趁机下山当个富家翁。
做人干嘛要选择最艰难的路。
很快,皮时泰迅速离开了这条无人小巷。
只是,距此不远处一座更为破烂的屋子里竟走出了两个人。
两个手揣衣袖,哈欠连天的年轻男子。
如果皮时泰还在会认出正是那两个头裹绿巾的男子。
他的天助。
只见两人上得前来,用脚尖怼了怼地上的苟经堂。
接着在苟经堂身上搜查了起来。
很快,其中一人取出一个黑色布袋将苟经堂套了进去,麻利扎好。
两人一前一后抬起布袋就朝着摘柳巷而去。
待他们走出小巷,方才他们藏身的屋子又走出一人。
远远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