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向南方驰骋之际,皮时泰也是一路追击北上。
南辕北辙。
倒是两人情况差不多,只有一张地图和大致方向却不知具体去往何处。
他看着手中地图,思索着该往何处去寻苟经堂。
按常理来说,苟经堂不被岱宗、太乙宗所容,往北而去是最好的选择。
北国不是四大宗门的重点,再往北可以出关去往塞外或者森原。
当然,那是最后的选项。
银票也是纸做的,他更不可能押着一车银子北上。
河东和燕地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到底是哪个地方让他犯了难。
看着眼前的岔路,皮时泰明白选错了任务基本就失败了。
到时候他也得想着怎么逃命了。
此时他脑中闪过往日与苟经堂的悲欢苦乐,良久,他选择了右近道路。
左边通往河东之地,但山多难行,城镇稀少。
且岱宗、太乙宗在此势力稀薄,是一条很好的逃亡路线。
但是,皮时泰知道苟经堂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即使另一条风险更大。
因为苟经堂就不是一个吃得了苦的人。
他当初投靠大师兄,初衷也是得些好处过得好点。
纵然是面对生死局面,人还是会被惯性所左右。
右路准确来说是两条,一条是沿河大道,一条就是这宽阔的河道。
沿路的繁华城镇多,各宗势力交织繁杂,危险性极高。
但逃生的机会也是不少。
当年还是苟经堂带他去学的浮水,苟经堂会水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
而且,苟经堂有模仿天赋,此刻应该是乔装打扮模样大变。
也许是往来南北的客商,也许是游历的读书人。
却绝不可能会是乞丐、船家或穷苦人,他最怕日晒。
还算白皙的皮肤丢进那等环境也过于扎眼。
想到这一层,他忽然有了思路。
苟经堂夜晚应该会选择临河独门独户的烟花场所。
独门独户的烟花场所不易盘查,而两个天下大宗也不会去经营。
皮时泰就这样白天沿河追查,夜晚去烟花所探查。
身心日渐疲惫。
只是依然一无所获,待到第五日之时,他已经严重怀疑自己的判断。
也是。
任谁连续多日只睡一个时辰,没日没夜的都会崩溃。
他现在感觉就算苟经堂此时出现在眼前,他被掏空的身体也有心无力。
运城,河道上的一个重要节点。
往东有一条通往大海的运河,货物码头甚多。
皮时泰已到产生幻觉的地步,前方一个森原商人竟让他瞧出了苟经堂的影子。
很快,皮时泰反应了过来。
那人就是苟经堂。
一个人走路的节奏感是很难改变的。
而这个森原商人完全没有那种祖传的豪气,反而多了一丝猥琐。
只是走神之际,早就不见那森原商人。
正当皮时泰要抽自己耳光之际,两个头戴绿巾的青年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六,你说的可是真的?森原商人怎会去那种地方发银票。”
“小登子说的,就在摘柳巷春儿姑娘那里。
你是没见他那嘚瑟劲,像是他自己发的一样。”
“这小登子真是走了运了,我昨天没去,没想到这么大的活被他得了去,唉。”
“只是那么豪横的人怎会去摘柳巷呢,去金云楼都可以找洛西姑娘了。”
“可不是嘛。小登还说瞧见那人有张正荣货运的船票,今夜酉时就要出海而去。”
“可是东街正荣货运,那东主可是个两面人。
到处宣传自己家有多好,结果就是个将污水排到河里的无耻之徒。”
“那不是,听说一向温和的种大人都准备出手收拾他了。”
皮时泰听到此处知晓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随即转身离去。
只是那两个绿头巾男子对视一眼,露出了会心一笑。
当然,这些皮时泰都不会知晓。
很快,一辆马车缓缓穿过了摘柳巷。
皮时泰被这地方的落魄所惊讶,苟经堂也太不小心了。
在这种地方豪掷银票岂能不被人注意,成为谈资。
酒色误人。
不然他那吝啬的性格是做不出这般事情的。
皮时泰现在是自我感觉良好。
既准确判断了苟经堂逃亡的方向和方法,又得天助找到了苟经堂的所在。
摘柳巷过后又是一段荒凉小巷,马车也转到了沿河道路。
皮时泰顺利找到了正荣货运,确认好开船时间就在附近找了家酒肆。
两刻钟之后,皮时泰来到荒凉小巷,选了一个视线好的旧屋隐藏了进去。
他了解苟经堂,他会压着时间上船。
但他还是打算提前到此处等候。
这个杂草丛生的旧屋给了他一丝安心的感觉。
他虽闭目养神,但注意力都在门外。
夜幕降临。
摘柳巷逐渐热闹起来,酒气朝着四周弥漫开来。
只有小巷荒凉依旧。
谁会想在这月夜来这种小巷呢。
皮时泰当然也不想,但他只能忍耐,即使飞蚊侵扰也只能小心应对。
但烦躁的情绪却在不断累积。
当他从门缝看到摘柳巷走来一个森原商人,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即使飞蚊在脸上吸血他也没敢动,只是紧紧握着手中长剑。
只待那苟经堂路过之时,破门而出一剑直取其项上。
须臾,苟经堂就走到了门外,皮时泰调整好呼吸准备出击。
只是最后一刻他却尽最大努力收回了即将离地的步子。
“不对。”
这人走路的姿势很像那森原商人,但是走路的节奏并不对。
只是皮时泰自己也在纠结,他也不敢百分之百的打包票。
如果错放就是大海捞针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半刻钟之后,他又看见摘柳巷行来一个身影,依稀是个书生。
皮时泰有点失望,正打算去追那艘将要起航的货船。
谁知他耳朵一动,手上的剑随即握紧。
“节奏。”
苟经堂走路的节奏。
虽然还是有些变化但他实在是太熟悉这个节奏。
很快,他就确定了此人就是苟经堂。
能把书生扮得这么猥琐的人实在不多见。
皮时泰没有认错,来人正是苟经堂。
眼睛会看错,但十年的朝夕相处养成的感觉却不会错。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光靠脚步就可以认出苟经堂,那有且只有皮时泰一人。
苟经堂早打算好,先往北吸引宗门注意力,到此处往东出海。
换乘往南的船只,一路到大岛。
到时隐姓埋名,置办产业,好好做一个富家翁。
这个金蝉脱壳的计策是他北逃路上想到的,为此已付出不少银钱。
方才那个人就是他这两日雇来模仿自己的。
他已经有些杯弓蛇影,见僻静的地方都会觉得暗藏杀机。
见那人安全走过才算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