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正前,鹿鸣理了一下衣领,拍拍胸口,清舒一口气走出了房门。
“要开始了。”
只是他没料到身后已经被人远远缀上。
当然,除了那苟、皮二人不做第三人想。
他二人喂了许久蚊虫终见鹿鸣深夜出门,才停止了咒骂。
对视一眼,皆是一副得计的模样,脚下也轻快了不少。
鹿鸣一路潜行,精确的避开了三个岗哨一个巡逻队。
玄诀二层的内力使得他的神识有了极大的提升。
苟、皮二人见状,内心惊讶的同时也坚定了鹿鸣就是贼人的内应。
双人狂喜。
只是不知道鹿鸣将去何处,倒是学着鹿鸣一路避开了巡查和岗哨。
鹿鸣此时心里也是安定了不少。
目前来看守卫布置并没有改变,他只需要依计行事就可以。
只是猛然传来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糟糕,还是高兴早了。”
第二支巡逻队提前到了。
环顾四周,两边都是丈许高墙,巡逻队转过拐角他立时暴露。
到时候解释不清楚的他挨顿打关禁闭都是小的。
如果被认定与贼人有勾连,小命肯定是不保了。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催命的钟声一般把鹿鸣给逼急了。
没法子,只能姑且一试。
只见鹿鸣后退两步,将玄诀真气运转到极致,一个发劲竟跃上了丈许高的墙头。
潇洒的单手挂在了墙的另一边。
鹿鸣身影刚刚闪过,巡逻队将将转过墙角。
体内气息翻涌的鹿鸣也只能勉力压制略显急促的呼吸。
早已隐蔽在远处的苟、皮二人此时是目瞪口呆。
鹿鸣这一跃大大出乎了他们的认识。
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平时的温顺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念及此两人不由得心下一寒。
他们与鹿鸣的积怨已深,鹿鸣过后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人赃俱获不给他反咬的机会。
苟经堂、皮时泰心有灵犀对视了一眼,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英雄所见略同。
鹿鸣闻得巡逻队已走远,急忙翻身上墙随即小心跃下了高墙。
但是体内毒丸的躁动还是让他一阵阵的绞痛。
第二支巡逻队过后,接下来倒是一路通畅的来到西院院门附近。
四下无人,月黑风高。
但鹿鸣知道这是请君入瓮之局,不过这也给了他可趁之机。
潜行至院门口取下背着的水囊,将里面的“水”泼洒在西院大门之上。
待泼洒完毕,他随即打开火折点燃了院门。
火舌窜起,迅速铺满了方才泼洒之处,瞬息间西院大门已是火光冲天。
见得火起,鹿鸣迅速转到左侧院墙外,发散神识等候院内反应。
那苟、皮二人方才经巡逻队延阻,不见鹿鸣踪迹正大失所望。
忽见西院方向冲天火起,瞬间明白过来,急奔西院而去。
而此时西院之内虽有大师兄刘思延控场。
但一名师弟下意识的一句,“走水了,救火啊”,成功造成了短时间的混乱。
“成了。”鹿鸣心道。
正是这短暂的混乱给鹿鸣制造了机会,运足真气奋力一跃已翻墙潜入了西院客房。
而那边厢刘思延刚刚约束众师弟回归岗位。
闻得那门上传来的煤油味,他猜知定是那贼人行了调虎离山之计。
毕竟这西院也无甚可窃之物。
第一时间派出两名师弟翻墙前往玄云阁汇报之后,并着四名师弟救火。
他掠上了西院屋脊。
而伏在东院附近的正主也注意到了西院方向的烟火。
只是岱宗好像早有准备竟未发生混乱,她也只能静观其变。
倒是掌宗邱重接报时,心下已有了计较。
“命各院坚守岗位,不得擅动。”
邱重沉声吩咐。
传令人很快就将命令转给玄云阁栏杆处的击鼓人。
随即黑夜中就响起三声长鼓,之后又是两长两短的鼓声。
东院外的女子闻得鼓声,又见东院内未有动静,大致猜出了鼓声的意思。
看来她只能靠自己了。
只是她准备冒险潜入之时,西院再次火起。
而这次是冲天的大火,岱宗的夜瞬时明亮不少。
见状,她忽然浅浅的笑了一下,随即密切的注视着东院的动静。
这火自然是鹿鸣放的。
他原来的计划就是先点燃东侧的客房,吸引南北方向的守卫过来救火。
他再趁乱往北经小路返回北角小屋,到时北墙的守卫就会成为他不在场的证人。
计划完美。
很快,鹿鸣的黑衣已随东客房化作灰烬。
而鹿鸣则穿着普通弟子的衣衫混在救火的人群中。
他用袖口捂住口鼻不停咳嗽,慢慢退到了众人身后。
顺利苟到北墙附近。
鹿鸣见只剩零星几个守卫还都是关注着东客房的大火,登时一个起落翻墙而出。
一路顺畅回到北角小屋的附近。
他还是小心观察一番才快速经过前院闪身进屋插上门栓。
躺在床板上,心跳还是极速跳动着。
快速回味方才之事,他忽然笑了起来,心中好像有种情绪在涌动。
而此时,刘思延已顾不得其他,正组织人手救火。
西院不会被窃,但如果整个西院被烧毁,师父将来也不会让他挑更重的担子。
一想到这次他会在师父心里被大大的扣分,心情既是低落又是愤怒。
“贼子可恨。”
玄云阁不高,但伫立阁楼之上的邱重还是可以从红通天的烟火中估计到西院的火情。
一想到三个月后的四宗大会,最终还是让击鼓人打出了三长三短的鼓声。
西院损失过重到时候安置不下其他三宗之人定会为人所笑。
而北院及后山三队需要堵住贼人窜往后山之路也不能动。
本来南院是作为机动最好的选择,毕竟山下还有于心武埋伏。
但南院是岱宗门面如果贼人伺机放火,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冒险。
东院有孟思春在,想来问题不大,如有必要他自己也可以随时支援。
少时,只见东院大部分人手集结了起来,出得院门径直朝着西院而去。
随着东院人手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踩着步点出现在了墙边。
一个灵巧的纵身悄无声息的飘进了院内。
当东院队伍到达西院院门时,西院崩塌的院门建筑才燃烧殆尽并被清理出来。
苟、皮二人此时也才得以进入西院。
随着东院人手的加入,东厢客房的火势逐渐被压制了下来。
其他客房算是保住了。
刘思延见状也是深深舒了一口气,他算是保住了一丝希望。
早已等候在旁的苟、皮二人见状连忙上前,
“大师兄,我等有贼人的线索上报。”
刘思延闻言大怒。
“如此重大的事情方才为什么不报,走了贼人剁了你们。”
两人心中俱是咒骂刘思延不是人,方才不是你叫我俩滚的吗。
只是这样的话决不能出口。
皮时泰陪笑一声:“师兄恕罪,方才见您急于救火,为我宗门减少损失。
我俩不敢打断故此现在才说。万望师兄恕罪。”
刘思延闻言忽然想起方才他是让这两人滚来着。
罢了,算这两小子有眼力见。
“此次就算了,快说贼人线索吧。”刘思延语气焦急。
苟经堂见状知其已记起方才之事。
“启禀大师兄,我等方才见鹿鸣放火烧了西院大门,他定是那贼人的内应。”
“确定?”刘思延语带疑惑。
“确定,我俩以项上人头保证。”
苟经堂心下发虚,但事情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那还等什么,马上去拿人,莫让他遁走了。
冯琦,你率十名师弟继续扑灭暗火,务必不得再起烟火。
其他人跟我走。”
刘思延说完率先就要往院门处而去。
“是,师兄。”那名叫冯琦的师弟拱手回道。
皮时泰见状却拦住了刘思延。
“大师兄,西院北墙处有条小路可最快到达鹿鸣小屋。”
“前方带路。”刘思延急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不由瞪了一眼。
他是打算好了,抓到鹿鸣要亲自押到师父那里,好挽回些分数。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鹿鸣今日是累极,本想静待宗门内的变化,岂料此时已是迷迷瞪瞪半梦半醒。
正当他还梦着狠狠教训那女子的时候,忽如其来的破门声将他的美梦打破了。
一顿嘈杂之后颈间锋利的剑芒已使他睡意全无。
手心生出了冷汗。
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师兄刘思延,身边跟着一群师兄弟。
而用剑的正是那皮时泰。
“麻烦大了,肯定是东窗事发了。”
很快,鹿鸣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
“大师兄,您深夜到此有何指教,有事吩咐一声即可,这是何故?”
刘思延见鹿鸣一脸的恐惧状,轻蔑一笑。
“鹿鸣你小子行啊,平时温顺模样,竟还敢背叛宗门,勾结贼人火烧西院。
一会儿看你怎么跟师傅交代,带走。”
鹿鸣闻言大感不妙,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出的纰漏。
“且慢。”
就在鹿鸣起身之际,屋外忽如其来中气十足的一声。
刘思延闻声立时转过身来,恭敬的拱手见礼。
“郭师叔好。”
来人正是大长老郭重文。
他看了眼刘思延,很是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你等不在西院守卫吗,怎么跑到此间,方才的大火还不够惨痛吗。”
刘思延闻言也是不敢怠慢,这郭师叔素来为师父所敬重。
“好教师叔知晓,我等到此正是为了西院大火,经苟经堂、皮时泰指认,是这鹿鸣纵火烧了西院。”
鹿鸣闻言,心里已然明白了大概。
定是被这苟、皮二人跟踪了,只怪他自己太过大意。
郭重文闻言,沉吟须臾。
“这鹿鸣一向胆小怕事,武艺低微,就算勾连了贼人,要做成这纵火之事也是不易。
你们可还有什么证据?”
听得郭重文所言,鹿鸣忽然觉得事情有了转机,急忙向郭重文郑重一礼。
“郭师叔明鉴,弟子今夜一直在屋里睡觉,未曾出门更没有去做纵火之事。
还请师叔容许弟子请教苟师兄、皮师兄几个问题。”
郭重文盯着鹿鸣好一会,看得鹿鸣心里发毛。
但是事关重大只能硬着头皮回视这犀利的眼神。
“问吧。”郭重文居然同意了。
鹿鸣大喜,对着郭重文又是一个拱手礼。
“谢过师叔。”
鹿鸣看着苟、皮二人,略一思索,捋清了思路。
“苟师兄、皮师兄,请问你们是怎么知晓我与那贼人有勾连的?”
“自是我二人看见你在西院院门纵火而知。”
苟经堂语气不屑。
“原来如此,敢问二位师兄当时是在西院何处防守。
怎么会看见师弟我在西院院门放火?”
鹿鸣又问道,完全不在意苟经堂方才的语气。
“这,这…”
二人闻言忽然有些踟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快说。”
郭重文语气颇为不满。
皮时泰闻言心下一惊。
“自是我二人见你最近鬼鬼祟祟,怀疑你勾连贼人危害宗门。
遂决定跟踪于你,伺机阻止你作恶。”
“皮师兄,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二人今夜是在西院何处守卫。”
鹿鸣并未理会,继续追问。
“我二人自是在西院北墙守卫。”
皮时泰看了眼刘思延,答道。
“哦,原来二位师兄是擅自放弃了北墙的守卫,来对师弟我进行所谓的跟踪。”
鹿鸣说及此,留出气口。
众人闻言皆是盯着苟经堂、皮时泰二人,不禁思索起鹿鸣的问话。
二人见状哪里不知道众人所想,登时看向刘思延求救。
只是未得到回应,心中顿时起了慌乱。
此时,鹿鸣心中安定不少,忽然发现了个关窍。
当时遇到第二支巡逻队的时候他都差点反应不及。
那就说明远处隐蔽的二人是来不及跟上的。
思及此,鹿鸣敢肯定二人是没有亲眼看到他火烧院门的。
只是后面看到火起猜测到的。
如此一来,他心中有了定计,目光坚定的盯着两人。
“二位师兄,既然你们说看到了我火烧院门,那为什么不阻止我。
你们刚刚说跟踪我可是为了阻止我作恶。”
鹿鸣忽然灵魂一击。
“这,这,是因为当时遇到了巡逻队跟丢了。
但是不久西院院门就起火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苟经堂看着郭重文难看的脸色,有些磕巴。
“对、对,就是如此。”皮时泰急忙帮腔。
鹿鸣闻言心下松了口气,但面上保持严肃。
“哦,既是如此那就不是亲眼所见了。”
众人听得鹿鸣所言,看向苟、皮二人的眼神忽然起了变化。
二人此时已是慌乱起来,指着鹿鸣半晌说不出话来。
打铁趁热的道理鹿鸣自然懂得。
既然他没有人证证明清白,那就加重苟、皮二人的嫌疑。
到时也不至于只冤杀了他自己。
“郭师叔、大师兄,鸣今夜未曾出过屋门,不知道苟师兄、皮师兄诬陷于我是为何。
即使到了师父跟前,鸣也敢与其二人对质。”
苟、皮二人闻言俱是发作起来,直骂鹿鸣是小人,欺瞒郭师叔和大师兄。
言行着实失态。
如此反倒使两人的神态与平日欺负鹿鸣的形象重合了起来。
两人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反倒是坐实了他们擅离职守的事实。
“住口。”
刘思延忽然怒喝。
今夜他忙于救火又忧心为师父所厌,身心俱疲。
而苟、皮二人擅离职守造成的漏洞很可能导致了贼人潜入放火,心下对二人已是极度不喜。
众师弟又皆知二人乃是他一系,此时这般言状着实让他觉得丢人。
场面陷入了尴尬和沉默之中。
“我看此事就先这样办吧。苟经堂、皮时泰二人指控鹿鸣却拿不出证据,同时鹿鸣也没有人证。
这段时日鹿鸣就待在屋里等候讯问,苟、皮二人擅离职守,可能导致了贼人趁虚而入,暂且羁押起来。
刘师侄你先行回返西院,等候掌宗师兄吩咐。一切皆等掌宗最终定夺。”
郭重文言罢,众人脸上各有精彩。
鹿鸣一脸遗憾但也无奈接受,苟、皮二人则是瞬间蔫掉了。
刘思延也是一惊,他带人来捉拿鹿鸣着实是冲动了。
贼子未曾抓获,他此时也是擅离职守。
如果贼子去而复返导致西院再次起火,他这大师兄的位置也是到头了。
思及此,刘思延狠狠瞪了苟、皮二人一眼,作别郭重文,匆匆而去。
随即,郭重文令随从弟子带上苟、皮二人也走了。
少时,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让鹿鸣的心防瞬间崩裂。
“好险。”
良久,缓过劲来的他起身找了根木头插上了门栓。
谁知,回头的一瞬间,下巴都要惊掉了。
眼前赫然是那女侠。
只是右肩头好像中了一剑,黑衣已破,血色殷红,面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