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从几人的话语中逐渐捋出了事情的大概。
事发昨夜,安云巷。
漕帮帮主沈青岩被人刺杀,随行两名高手也一起毙命。
沈青岩为人仗义颇受帮众敬仰,消息一出瞬间炸了锅。
但凶手未留有破绽。
大长老蒋义主持商议之后,派出了全部帮众在广陵城大肆搜查江湖人士。
而让鹿鸣惊讶的还在后面。
漕帮说已发现凶手的踪迹,昨夜凶手曾被拦下盘查。
谁知二人忽然暴起杀了一名英勇的小队领之后冲卡而去。
根据几个大难不死的帮众绘制的凶手画像都已上墙。
赏金高昂,举报者可以获得白银十万两,而且是死活不论。
众人一说到巨额赏金,开始争抢起话题的主导权。
这个说十万两占多大地,那个说十万两够买多少地,我要有十万两如何如何。
像极了村头象棋局,这部分鹿鸣已自动屏蔽。
他的心思全在他们说的漕帮小队领被杀之事。
鹿鸣怎么想都觉得是在说他和高升平,只是这故事又不太对。
“不是英雄救美么,难道那色批竟成了英雄?”
由此,他对漕帮的印象瞬间降到了一个冰点。
倒是接下来几个大爷争论的焦点吸引了鹿鸣的注意力。
“谁是幕后真凶?”
有人说是漕帮的仇家。
有人说是沈青岩昔年的情敌。
各种说法粉墨登场,但更像是街头八卦。
直到有人说出了一个名字,众人随即噤声,互相打起了眼色。
“蒋义?漕帮大长老。”
鹿鸣盘算几圈不得要领,想到高升平还嗷嗷待哺便唤来伙计。
当务之急,是先确认悬赏画像是不是他和高升平才好盘算下一步行动。
接过食盒付了银两,鹿鸣随即走出春风茶社。
很快,他就找到了告示墙。
这十万两的生意不好找,十万两的无本热闹还是好找的。
方才路过时他还以为那些人是在聊闲天,没想到谈论的竟是十万两银子的大生意。
鹿鸣视力超好,远远就看清了悬赏画像。
别说,画得还真有点像。
只是眼神过于猥琐,神情过于凶恶,鼻子也不太对。
让人无语,他要收回之前一句话。
他是驱动了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做不出那般表情的。
“昨晚也没那么黑啊,真是埋汰人。”
要不是怕被人发了顺风财,鹿鸣真想亲自上手改改。
只是人多眼杂,他也不便多留,毕竟他现在可是值五万两银子。
随即又雇了辆马车就往城南而去。
一晃半个时辰。
鹿鸣提前下车,小心的施展神识查探,没有发现异常才转进了一条破落小巷。
小心的七拐八拐之后才回到了落脚点左近的院子。
例行查探一番之后才施展身形,一个起落进了两人藏身的院落。
大厅左室的两匹骏马还安静的躺在地上。
“值得鼓励。”
鹿鸣将一袋五十斤重的麦子倒在地上,两马立时起身咀嚼起来。
二楼的高升平见鹿鸣进屋,反而更加仔细的观察起外面的情形,待鹿鸣上前顶班才退到桌边。
“怎么样?”
高升平一边将食盒中的早点取出,一边问道。
随即也不等鹿鸣回答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情况很麻烦,我们给人背了黑锅。”
鹿鸣回来的路上已盘算清楚。
两人的悬赏画像在广陵城上墙之后,岱宗、崂山宗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收到情报。
对于岱宗,他决不能让宗门误会,更不能让宗门扯上嫌疑。
对于崂山宗,王不尽那波人也会在一两日内赶到。
所以,他必须在一两天之内自证清白。
最好的结果是抓住真凶。
只是他们初来乍到,广陵城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对漕帮知道得更少。
眼前要做的事情着实是难如登天。
高升平已停下了咀嚼,等待鹿鸣的回答。
只是实在不忍腹中饥饿,不得不出言打断鹿鸣的思绪。
“林兄,方才你都探到了什么情况?”
鹿鸣闻言回过神来,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们被昨晚那五个喽啰诬陷了,你我现在成了杀害漕帮帮主的凶手。
广陵城内都是我们的画像,十万两银子,死活不论。”
鹿鸣心中掠过一丝后悔,但很快就被摒弃掉。
“你我还是心软了,早知道当时就。”
高升平感叹一句,继续说道:“林兄,以漕帮的势力很快会查出我俩的来历和行踪,此番只有找出真凶才能自证清白了。”
“英雄所见略同。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到该从哪里着手,你有什么想法?”
高升平想到那五个小喽啰,顿时是咬牙切齿。
“谁带来的麻烦,就找谁解决。我们去找那两个小娘子,让她们替我们作证。”
高升平的言状,鹿鸣也很理解,他现在也是恨不得拿那五人去喂王八。
“此法我也想过,只是广陵城太大,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做好事不留名,但也应该记下对方的姓名。
高升平也很快明白过来,时间是个大问题,崂山宗一直到处找鹿鸣。
此事一出王不尽必会迅速扑来,实在是耗不起时间去找人。
“而且,我严重怀疑我们被卷入了漕帮内部的争斗之中。这才是最麻烦的。”
鹿鸣见高升平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说道。
“怎么说?”
“以漕帮在广陵的势力,怎么会追查不到我们在竹西楼待了多久,什么时候进的城。”
高升平闻言瞬间惊醒,“是啊,按照时间线索沈青岩死的时候,我们还在竹西楼。”
所以说漕帮只是需要一个替死鬼,两个。
那个急忙推动定案的人就有极大的嫌疑。
“高兄,你提醒了我,既是漕帮的麻烦,那我们就去找漕帮。”
“林兄,你这是要以德服人还是武德充沛?”高升平有些不明白。
“咳咳。”
武德充沛是鹿鸣最希望的选项,他是真的想一剑破漕帮来着。
只是武力值不允许。
“据传沈青岩与几位长老面和心不和,我们可以从这点入手。”
“这倒是条出路,只是你我二人如何监视得过来,时间上也是个问题。”
高升平说着,好像有点醒悟了过来。
“你是说夜探漕帮总舵,那些长老一定会为沈青岩守灵。”说到后面他语气已坚定许多。
“对。不过准确的说是我进去查探,高兄你在外围接应我。”
鹿鸣知道高升平性子,所以先下手为强。
果然,高升平听完就是一脸的不高兴。
“林兄,那漕帮的小队领是我杀的,理应由我进去查探,你在外面接应。”
“高兄,你我不是外人,谁进去都一样。只是我可以利用这张脸潜入进去。”
“那也可以让我戴着人皮面具,只需要林兄借我即可。”
高升平语气有点不乐意了。
“高兄,这人皮面具跟我的脸型更搭配。”鹿鸣小心说道。
“你这是说我脸大了”,高升平心道。
但僵持良久,他也只能叹息一声。
随即主动挑起话题,商议起今夜行动的细节,暗号等事宜。
他们现在最急需解决的是服装问题。
广陵城漕帮弟子众多,他们打算借一套,但实在不行就只能武德充沛了。
商议完毕,在高升平的坚持下鹿鸣先去补眠,他继续值守。
鹿鸣知拗不过他便依言躺下。
但他也只是闭上双眼,心中仍在预演今夜的行动。
哪些地方需要小心,哪些地方可能会出现变数。
他需要做好预案。
时间从来都不会对准备不足的人示出善意。
鹿鸣好像才躺下没多久,天色已近黄昏。
当高升平打算唤醒鹿鸣时,鹿鸣迅速起了身,两人默契一笑。
不过鹿鸣并没有急着出发。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帕,翻开之后赫然是一些描妆的物件。
高升平有些意外的看着鹿鸣,没想到林深还有此爱好。
林兄真是一个精致的人,大晚上搞潜入还要描妆,自己活得还是太粗糙了。
鹿鸣哪里知道高升平的想法,只是看了神色复杂的高升平一眼。
“高兄,坐吧。”
高升平闻言有些发懵,这是几个意思。
不过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谁知鹿鸣直接将手中一物贴在了他脸上。
稍稍调整之后,鹿鸣就将铜镜摆到了高升平眼前。
瞬时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出现在了高升平眼中。
只是鹿鸣对于高升平的摆弄远远没有结束。
他又拿出眉笔、妆粉等物在高升平脸上操作起来。
良久,一个中年糙汉就跃然镜中。
饶是高升平自己也觉得不靠近分辨很难看出是他本人。
他是没想到描妆居然有戏法般的效果。
“林兄,你何时会的这一手,着实厉害。”高升平由衷赞道。
高升平现在觉得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到街上溜达了。
“咳,这是我来的路上从一个戏班那里高价买来的。
本来想对付崂山宗的时候用,没想倒让高兄先用上了。”鹿鸣笑道。
“原来如此,还是林兄你细致。行走江湖多了这些物件着实有趣,回头我也买一套。”
很快,高升平已换了一身暗灰色衣衫,鹿鸣看着有些奇怪。
原来高兄也有白色以外的衣衫,之前还以为他非白色不穿的。
准备完毕,两人借着夜幕朝城中而去。
果然,在经过几个街道之后两人都放下心来。
没有人认出价值五万两的高升平。
倒是两人没有看到落单的漕帮帮众,而路上遇见的几波人队形都保持得不错。
两人怕耽误时间只得继续朝城北漕帮总部而去。
一边寻找那个天选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