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可谓一个惨烈。
褚修良走进现场，悠悠地戴上手套，表情如常，内心对这种惨烈的现场有些悲壮的怜悯感。
尸体趴在客厅正中央，血在身下流了一大滩，右手紧紧攥着没有开刃的信封刀，左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后背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的冷汗将后背洇湿。她穿着家居服，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自己家里遭此横祸。
宁君安蹲在尸体旁进行初步尸检，褚修良跟她一起蹲在尸体另一侧，注视着尸体的情况。
死者化了妆，想必是为了等一下出门上班而做准备的。想到这里，褚修良心里忍不住一阵难过。
“什么情况？”
“应该是捅到了腹动脉，造成失血过多。”宁君安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我刚刚在她的茶几下发现了她最新的体检报告，就在上个月，她身体很健康。生前有过挣扎的痕迹，大腿有淤青，看情况应该撞上的，没有遭遇殴打。”
闻言，褚修良点了点头，哀痛地注视着年轻的死者。
“凶器呢？”
“是她家里的水果刀，刚刚已经匹配过了，是一套，应该是削水果的时候放在茶几上，被凶手拿来当凶器了。”
褚修良的视线看向死者身边的水果刀，蹲下的视角里突然发现茶几下正在闪光的手机，他立刻弯下身从茶几下溅出来。
手机已经进入了SOS模式，手机里有好几通电话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那是她妈妈的手机号，老太太知道消息之后已经晕过去了，正在从外地赶过来。”现场的探员解答褚修良的疑惑。
“舒队呢？”宁君安看着进入现场的只有褚修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她身体不舒服吗？”
褚修良摇摇头，“她在打电话，等一下很快就进来。”
电话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褚修良不得而知。舒夏翊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这个时候的舒夏翊到底在想什么呢？褚修良心里惴惴不安，心里的疑惑始终得不到纾解。
舒夏翊慢了一步走进案发现场，环视了一圈后，看向了宁君安，“宁姐，什么情况？”
宁君安有些无奈，瞥了褚修良一眼。
褚修良立刻明白宁君安的意思，紧接着开口，“啊……应该是捅到了腹动脉，造成失血过多。”
一样的话原模原样地复述一遍，到褚修良语毕，视线都落在舒夏翊身上不离开。
宁君安也跟着注视着舒夏翊。她是法医，具备最基础的医学常识。她一眼就能看出舒夏翊的身体健康有问题，她看起来憔悴又疲惫，像是因为别的事情忙碌了很久没有得到充分优质的休息，她的眼里有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黑眼圈也非常明显。
“你……没休息好吗？”
舒夏翊轻轻摇头，故作轻松开口道，“还行吧，夏天睡不好也正常。”
在两人交谈时，褚修良慢慢站起身，注视着舒夏翊的头顶，他眼底的阴冷快要溢出来，舒夏翊被这份刺骨的阴冷扎了一下。在宁君安转身和其他人交谈的时候，舒夏翊的脸上的笑容也随屋内空气的流动而消失，她猛地抬起头注视着褚修良，严肃而真挚的情绪让褚修良有些吃惊。
他原本以为舒夏翊会狠狠地瞪自己一眼，或是说出一句让褚修良不安三四天的话，但是都没有。
她只是注视着褚修良，没有愤怒或者不平，她平静地望着褚修良，好像能够看透他的内心一样。
“怎么了吗？”语气中，褚修良甚至能隐约听出一些茫然。
褚修良望着若无其事的舒夏翊，并没有立刻开口回答，神情也一如往常。
“没什么，查看现场吧。”
把话撂下，褚修良转身走进了屋里。
望着褚修良那条在身后摇摆的大尾巴，舒夏翊眼里全是寒气，她并没有任何外露厌恶的情绪，看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沉默之中，舒夏翊的思绪回到了不久前，她接到那通来自滨海的电话。
对方是当时在场的警员，那年他还只是个刚入职侦查大队的年轻人。第一次遇见这样恶性的杀人事件。
“我记得当时来作证的年轻人在现场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现在已经晋升探长的警员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沉思着关于十三年前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舒夏翊静静地等着对方的回答，她迫切想要知道关于哥哥的所有信息，哪怕是一点点细节，她也不愿意放过。
“啊！我记得，他好像是说，真相会说话。”
真相会说话的。
舒夏翊听到这句话，立刻想起在吸血鬼案时，褚修良曾经告诉自己的话。
在她想起来的一瞬间，她感到不寒而栗，不是为了褚修良说过这句话而感到不寒而栗，而是自己竟然还记得这句话。
他只是淡然地随口一提，自己竟然将这句话记到了现在。
褚修良在死者的家中查看，他脑海里满是刚刚舒夏翊面对自己时的表情和语气。
不明缘由，褚修良总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舒夏翊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如果她查明了真相，那时候的自己要如何是好。
自己还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吗？即使只是作为朋友，自己还能跟她并肩而立吗？
思及至此，褚修良心里便是一阵难过。。
“发现什么了吗？”舒夏翊从卧室门口探头看着褚修良。
被舒夏翊清冷的声音唤醒，褚修良打了个冷颤，他尾巴上的毛都立了起来，舒夏翊却像是没有发现这些一样，再次向褚修良提问，“发现什么了吗？”
褚修良连忙回答道，“啊，我发现了她的日记。”
说着，褚修良连忙翻开日记，试图寻找些有用的线索，在慌乱之中，有一张卡片从日记本中掉出来了，“啊，抱歉。”
褚修良连忙蹲下身捡起那张卡片，“塔罗牌？”
是太阳牌。
褚修良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刚刚在钱愉心的房间里面已经找了，并没发现塔罗牌的痕迹。
“你呢？发现什么了？”褚修良立刻转移话题，询问起舒夏翊。
舒夏翊手里拎着一副画，色调很暗，看起来和这颇具温暖感觉的闺房不甚匹配。
“一副绝对不是她本人会买来的画，而且是反放。”
褚修良注视着这幅画，心情没由来地不好，也算能理解舒夏翊的猜测。
“你的尾巴……”舒夏翊静静地开口，语气却看不出什么温情和关切，“之前你说，你的尾巴只在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才会出来，能告诉我你现在在波动什么情绪吗？”
褚修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尾巴毛都在炸起。他一把抓住自己的尾巴，顺着尾巴根部向尾巴尖捋了一下，让炸起的毛全都顺下去。
“……没什么情绪，就是想让尾巴出来透透气。”
是个活人都不相信褚修良这句话。
舒夏翊却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怀疑性质的言论，只是注视着他，表情严肃而深沉，即使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却好像已经把自己能说的话语全都说了出来。
静静地注视着他，看了很久，舒夏翊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和哥哥一样的口头禅，他曾经见过哥哥也说不准。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要骗我。
在一片沉默之中，舒夏翊陷入了沉思，褚修良在距离舒夏翊三步远的地方，注视着舒夏翊脸上的沉思和不安，紧跟着也陷入了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