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良迈着大步到玄关，刚要关门，却感受到身后有一道视线。他立刻扭头，发现正是一直躲在房间的孩子。
没由来的，褚修良心里一阵难过，他什么都没说，选择离开。
何集的妻子抓着一沓钞票在电梯口追上了褚修良，“搜查官先生，搜查官先生。”
褚修良的表情不咸不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这个，你拿去吧。”妻子说着把钱递上来，“我丈夫脾气不好，但是我们确实不得已，我们有苦衷……”
褚修良从她手里接过那一沓钞票，慢慢解开了绑着钞票的橡皮筋，把钱散开确认数目。
“您体谅体谅吧，我们……确实是有苦衷的……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父亲啊……看您也是当父亲的年龄了，应该能体谅我们的吧？”
苦衷？褚修良将钱码开，估摸着应该有一万多。
“有苦衷是件值得炫耀的、了不起的事情吗？”褚修良忍不住挖苦，他盯着手里的钱，“我们今天来找你们也是不得已，也是有苦衷的。”
说着，褚修良手里晃荡着那笔钱，“你知道救你丈夫的探员多大吗？27岁。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没结婚没孩子。他要是没了，你让他父母怎么办？”
何集的妻子脸上满是尴尬，她也知道刚刚何集的话实在难听，但正如褚修良所说，何集的安全还成问题，在那个杀手被抓捕之前，还是要依靠他们的。
“是……我都明白，但是我儿子还那么小……”
这套说辞翻来覆去，听得褚修良很不耐烦，他深深叹气。
“自己是自私的人，连孩子都不放过，硬是要拿一个孩子做挡箭牌，孩子知道会感恩你们吗？”褚修良的反问毫不留情，直接戳穿他们夫妻的自私本质，“你们真的是为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考虑吗？你们只是为了自洽逻辑。知道有人要替他去死了，你们寻求一个心安罢了。”
褚修良说完这句，愤怒地将手里的钞票扔在空中，钞票四散落在他们周围。
一片铜臭味之中，褚修良冷眼注视着何集的妻子。
何集的妻子满脸尴尬，她不再开口说话。
话说到这里，褚修良眉头紧紧皱起，绝望地闭上眼睛。
“……即使如此，你们报警我们还是会受理，你们的安全依然会由我们留在你们身边的探员保护。”褚修良想到这里，内心的火气依然有些压不住，但他还是尽力冷静下来，“但希望你能明白，保护你们，是我们的不得已。”
褚修良下楼后，车内空气很沉闷。
白昀桧和舒夏翊似乎也刚刚吵完架，舒夏翊一个人坐在后座，白昀桧坐在驾驶座，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褚修良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注视着白昀桧，用眼神示意他下车。
白昀桧盯着褚修良，并不想要下车，所以没有动。
“我不想我把我的命放在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下车，我来开。”
白昀桧深吸一口气，满脸的不平和愤怒。
“如果你是替小庄鸣不平，你就上去把那人揍一顿，用你手里的枪指着他的脑壳，告诉他，被你一枪崩了或者被凶手一枪崩了，让他选一个。”褚修良的语气也不好，他注视着白昀桧时，太阳穴的青筋都突出了。
白昀桧自然不能这么做，他睁大了眼睛，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好像要把方向盘拔下来一样。
舒夏翊的视线也缓缓落在白昀桧身上，“起开，让阿良开。”
阿良？
白昀桧狐疑地瞅了舒夏翊一眼，很是震惊。
褚修良注视着白昀桧脸上的狐疑，眼神示意对方让座。白昀桧很不服气，但只能从车上下来。与此同时，舒夏翊下车到副驾驶，白昀桧坐上驾驶座后座。
舒夏翊的表情不好看，褚修良的视线撇到舒夏翊身上，见她情绪不好，思索了一阵才缓缓开口的。
“你情绪收敛一点。”褚修良说完这句话，舒夏翊像是炸了锅一样。
“我收敛一点？我？”舒夏翊说完这句话，轻笑，连连点头，话语间满是不服气，“行，我收敛。”
三个人刚回到特搜处，车钥匙还没拔下来，舒夏翊直接推门下车，大步朝着办公大楼迈进，白昀桧在后座下车也带着情绪，褚修良眉头紧皱着跟着下车，走在白昀桧身后抓着白昀桧的手臂。
“干什么！”白昀桧试图挣脱，但普通人类和雪豹变种人的力量差距是不可小觑的，白昀桧被褚修良用快要捏断胫骨的力气强行拉走。
两人走到特搜处静谧的后花园才算消停，白昀桧用力甩开了褚修良的手，褚修良猛地回过头盯着白昀桧。
“你有病吧！”白昀桧开口就骂。
白昀桧是个儒雅谦和的人，除了审讯，褚修良几乎没有见过白昀桧高声说话，眼下他情绪波动这么大，一定是因为自己的搭档庄伯勋出了事情。
“你跟小翊着急也没有用，小翊不能决定这件事情的发展，她也没有权利让何集必须配合，你不是很清楚吗！”褚修良注意了一下四处有没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没有白昀桧大，但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也很着急。
阿良，小翊。
白昀桧品了品这两人的称谓，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是，我清楚，我很清楚。”白昀桧的语气很冲，“你懂什么啊！你跟舒夏翊去查了个破营销，破了个连环案什么事儿都没有就回来了。伯勋呢？救了个人渣要搭上自己的命！你来劝什么架啊？”
黑白花的大尾巴在身后默默摇晃着，褚修良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昀桧，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就索性都告诉你。”
“你说啊，你瞒着大家的事情又不止一件！”白昀桧盯着褚修良，眼里满是怒火，“从你的资料开始就在说谎，你从来没有做过文职。”
“白昀桧，大家都是成年人，意气用事的行为太幼稚了。”
听到白昀桧说穿真相时，褚修良自己心里也没了底气，他默默吞咽下口水，注视着白昀桧的脸，愤怒之余还有很多不安。
“怎么？还有什么更不为人知的事情吗？”白昀桧冷笑出来，“你就算杀过人我也不稀奇。”
褚修良的手紧紧攥在裤子口袋里，尽可能保持自己面无表情的状态。他慢半拍意识到自己被白昀桧牵着鼻子走了。
“不止你一个人着急小庄的事情，大家都不希望他出事，大家也都体谅你作为搭档的心情。”褚修良决定将话题拉回来。
白昀桧听到这话却笑了出来，“大家？”
“你认识他多久啊？”白昀桧的语气很冷，“他24岁调到一队，就是我带他的，你懂什么？你冷眼看着不少人死掉吧？你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吗？”
说完这句话，白昀桧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褚修良，立刻转身离开。
你冷眼看着不少人死掉吧？
像是魔咒一样，这句话不断重复在褚修良的耳边，他嘴唇颤抖着轻轻后退两步，看着白昀桧离开的身影却无力开口阻拦。
他的表情惶恐，似乎因为这件事情陷入了某种沉重的打击。最终，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手从口袋掏出来，支撑在膝盖上，他弓着身剧烈喘息。
白昀桧的话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减弱。
一瞬间，褚修良觉得出现了幻觉，重复听见这句话一般。
他的呼吸越发激烈，手指颤抖也加重。
最终，他双眼一黑，昏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