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伯勋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在楼上，并没有直接与炸弹接触。不过他伤得很重很重，司楚楚追着救护车到了医院，白昀桧则留在现场。
“里面的炸弹连接了压感，类似地雷。”现场的爆炸物处理小组正在分析成分，“初步推测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过……”
发现什么的那名探员已经身亡了。
白昀桧长叹一口气，右手实际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稍微平静一点。
“尽快分析炸弹成分和原理。”白昀桧不能多说什么，现场的大火已经扑灭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想在这里面找到线索想必是不可能的了。
门铃响起的时间太阳刚刚落山，褚修良的家里没有开灯，环境看起来漆黑一片，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真丝睡衣坐在阳台落地窗上，看着繁华的街道，一如往常一样逛街和下班的路人。
在那发着黄绿色光芒的眼里，似乎所有人的快乐都和他没太大的关系。
门铃响起第二次的时候，褚修良才从不知道思索什么的情绪中苏醒过来，他看向了大门的方向，不知道这时候会是谁来找自己，出于职业敏感度，他将放在玄关柜的伯莱塔拿了出来，打开了门。
门外是舒夏翊。她穿着一袭奶白色的针织长裙，外套是咖色的长款大衣，难得一见她穿小高跟，短靴在脚腕上。看起来她脚腕扭伤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
“好久不见。”
舒夏翊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似乎疲惫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啊……好多了……”褚修良倒是因为对方突然到访而意外到僵硬了一下，看着舒夏翊露出了茫然的模样。
舒夏翊的手在身前紧握着，“我……可以进去吗？”
听到这话，褚修良才慢一步想起来要让人进来，他立刻回过头看屋里。这几天屋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而且满是烟味，桌上也有几盏用来和不同种类酒的酒杯。
“里面……啊……”褚修良回过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我……稍微等我一下。”
说罢，他再次把门关上，立刻打开了屋里的空调和窗户，顺手把酒杯全都扔到厨房的洗碗池，把阳台上已经塞满了烟嘴的烟灰缸丢进了主卧的卫生间里。
大概五分钟左右，褚修良再次打开了门，请舒夏翊进屋。
舒夏翊坐在长沙发上，褚修良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另一侧，注视着舒夏翊，片刻后低下了头，尴尬地喝水。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舒夏翊才轻声开口。
“那天……打了你，对不起，我情绪太激动了。”
听到这句话，褚修良惊了一下，他的手一抖，差点将水弄洒。
“我那天真的很生气，我想不明白，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舒夏翊苦涩地笑了出来，“但对于你而言，不能救自己的同伴应该也是一件苦恼又难受的事情。你……应该是不能救。这么一想，我好像也没有资格去怪你。对于你而言，好像已经很痛苦了。”
她性格很好，虽然偶尔会有暴躁的一面，不过性格整体是平稳的。褚修良想起他曾经在茶水间听人这么说起过舒夏翊，那时候还没有查清楚周展的事情，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近，他还在心里琢磨，舒寒那样的男人，怎么会有舒夏翊这样暴躁的妹妹。
事到如今，舒夏翊的种种行为都在说明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她甚至会为了不恨某个人而给对方开脱。
“不要这么善良就好了。”
褚修良说着垂下了头，似乎很痛苦，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舒夏翊坐在另一边，注视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如果你恨我，我倒还没有那么可恨，如果你说你自己没有恨我的资格，我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他很痛苦。舒夏翊只是注视着这样的褚修良，就意识到他很痛苦了。
也许在这之前他很害怕舒夏翊识破这件事情，他害怕的东西不是舒夏翊知道真相，而是舒夏翊知道真相后会恨他。可舒夏翊知道之后，他又害怕舒夏翊不恨他。
“对不起……对不起……”褚修良低着头，始终不敢看舒夏翊一眼，“你哥哥快要不行的时候，他们把他丢在那里，等我返回去的时候，他真的已经不行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舒夏翊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
“我想去救他，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回去。”褚修良努力吞咽了一下，“可能是在那之前，也可能是那个时候，他告诉我，如果我不能杀了他，我就无法跟任何人解释我为什么会回去。”
后面的话，舒夏翊不用听也明白了。
“……没有遭罪，也是好事。”她努力安慰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吐息，“你也是迫不得已。”
“你不要这么善良……”褚修良摇头，听到舒夏翊这句话，立刻开口。“你应该恨我的，你没有人可以恨，你只能恨我。”
他似乎已经认准了舒夏翊一定要恨谁。
“如果我需要恨谁，我只能恨那个把我哥哥害死的设施。”舒夏翊的话很有力，见褚修良半晌没有回答她，“即使你需要我恨你，我也不能恨你。”
这话让褚修良抬起头，他眼里满是茫然。
如果舒夏翊连恨都不愿意给他，那他之于舒夏翊的意义是什么呢？
看着他脸上的茫然，舒夏翊的手不自觉抚上他的左脸——那天她狠狠打了褚修良的位置。
“如果我连恨都给你了，就是把我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你身上了。”
“我不能这么做，那会让我变成我自己都预想不到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害怕那样的我。”
娓娓道来的语气，让褚修良挣扎又烦躁的内心瞬间被抚平，好像所有的苦恼在这一刻都被舒夏翊的一句话拯救了一样。
褚修良盯着舒夏翊的眼睛，努力张嘴想要说什么，舒夏翊却已经将他拥抱，靠在他的肩头。
“我本想恨你的，但我知道哥哥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被我恨也不是你想要。”舒夏翊说完，搂住他后背的手轻轻拍着他结实的后背，“这不是你的责任，不要困在里面了，这也不是我哥哥想要的。”
像是受惊后被安抚的野猫一样，褚修良靠在舒夏翊的肩头，从未觉得舒夏翊的肩膀有这么宽阔，也从没有觉得她的话有这样让他安心。
“请你原谅我。”
褚修良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将舒夏翊紧紧地禁锢在怀里，不断重复这句话。
被他猝不及防搂住的舒夏翊闭着眼睛，纤细的手像是抚摸小动物一样，轻轻抚摸着褚修良的后脑勺，“不是你的错，虽然我没有资格，但如果你能感觉好受一些，我原谅你。”
那天晚上，褚修良靠在舒夏翊的身上，感受着舒夏翊平稳的呼吸，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朝阳升起时，舒夏翊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睁开双眼，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光。环顾房间，发现这是褚修良的客厅，他趴在自己的身上，脑袋靠着她的肚子，两个人以这种姿势睡了一夜，舒夏翊甚至没有脱下身上的大衣。
好重……舒夏翊眉头紧皱着，心里嘀咕着身上的猫科虽然矫健但竟然是实心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
司楚楚的联络。
“喂？怎么了？”
舒夏翊的声音因为被压着肚子喘不上气而有些虚，司楚楚在电话那边显然没有注意到，她满脑子都是案子。
“我查到了BOSS的消息来源，正在锁定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