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军训李七月没有逃过去,她醒来时,起床哨已经吹响十分钟了,胡乱收拾了内务,就一路狂奔去了医务室。
女医生不当班,请假条也早被团成团儿,进了不知道哪个垃圾桶里。她央求医生再给补一张,这个眼镜一直搭在鼻翼上的男医生,眼睛顺着鼻尖瞧过来,“我看你蛮生龙活虎的嘛。年轻人多锻炼锻炼还是有好处的,保持体型,穿衣有型,才会有恋爱可以谈谈的嘛。”
“老师,我昨天肚子疼的都晕过去了,今天肯定还会晕的。”
“没事,晕了,我就给你开,不耽误。”
她虽然逃训失败,却也不敢垂头丧气的走,她想教官放权给肖可爱这种腹黑女,段位肯定也得高到不知哪里去。
她一路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看见笑靥如花的肖可爱,举着手表在等自己。
“卡点,下次早点。”
李七月硬挤出一丝笑来,“好的,学姐。”一进队伍,苟豆豆回过头来问,“她怎么又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她。”
教官开始先验收了一遍昨天练过的动作,眼神着重在李七月身上停留,见她也没有大纰漏,就此放过。李七月哪敢出纰漏,那女人笑眼盈盈的一直站在队旁,雕像一般盯着自己。七月都懒得跟她对视,一对上眼,那像刻在脸上的笑容又往深了凿了凿,整个脸都打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看得七月发毛。
“好,接下来我们练习齐步走和正步走,这个呢,主要是体态姿势,还包括挥臂的力度……”
说来也怪,七月虽然在高中时候被神厨父亲投喂到这个吨位,但依旧瘦手瘦脚的,所以正步走时的分步练习,对她就是另一种劫难。她的单脚实在难以承受身体压过来的重量,整个人就像地基没打牢的高楼,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七月余光瞥见满眼只有她的肖可爱。那个玲珑秀气的身体,兴奋到整个都探了过来,一脸的毛孔都在向外传达着主人的期盼,“倒下来吧,倒下来吧。”她摩拳擦掌,亟待李七月失误的那一瞬,再大喊着将人拎出来。
“倒了的喊报告,报告超过两次的,出去跑两圈。”教官边走边训话。
报告声连绵不绝。唯独没有李七月的声音,她晃着晃着,眼看着就要倒下来了。教官背着手走到她身边停下,“你这倒是没倒,但是姿势变形了,我数到三,你要是回正不了,我就算你一次报告。”
七月咬着嘴唇,眼睛都不敢乱瞟了,生怕散开的视线把本人主体都给带歪了。
教官的倒数无情的开始了,“三,二……”
同时两声炸雷般的报告声响起来,注意力过度集中的教官被吓了一跳,转头问,“谁?”
自然是没人承认,苟豆豆和沈爱魏暗暗笑起来。
“一。”倒数继续,教官一回头,发现李七月已经找到了平衡点,回正了身体。
“好,原地休息!”他终于吹了哨。
“唉。”
“天哪。”
一群人抱怨着松懈了下来。
室友两人朝七月打了个“ok”手势,七月一抱拳,嘴巴做了个无声的“感谢”。她得意地寻到肖可爱的目光,她的失落收敛的很快,大大方方的举来一个大拇指。
教官没有明着赶她,但眼神已经撵过好几次了,她都皮笑肉不笑的给回绝了。她就像只迅猛的兽,眼睛紧盯着李七月,时刻寻找能再单拎出她来的机会。
李七月比原先认真多了,教官还禁不住表扬了她几次,说她进步迅猛,是个好兵。她却说,“我小学时候得了个进步奖的奖状,妈妈还生气来着,说进步就是因为一直落后于人,有上升空间,而真正的好学生都是得优秀奖状的,所以教官你就别说了,我不觉得像夸人。”
苟豆豆也问,“七月,你突然这么认真,累不累啊。”
七月朝肖可爱的方向努努嘴,“你看她是不是两眼放光。咱就地休息,她也没松懈,我不是怕她,但她这人太难缠了,这么热的天来挑事,烦得我都想跟她打一架,不过我更怕难缠的人,跟踩鞋底上的口香糖似的,闹心。”
“深有同感。”沈爱魏赞同,“识时务者为俊杰。”
直到军训结束,肖可爱也没再打响她的如意算盘,反倒是人比先前还黑了一圈,最后汇报演出的时候直接不出现了,沈爱魏说,那个学姐监工怎么不来了,做事有始无终的。
李七月笑笑,“大概窝在寝室狂敷面膜吧。”
汇报演出后的集体合唱曲目是“青春万岁”。青春,一个本来已经被演绎成颓美的字眼,却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中,镀上了三分英气,七分热血。李七月站在人群里,仰着小麦色的娃娃脸,用尽平生最大的热情,放声歌唱。
“理想多么美,那个青春万万岁,明天的战场看我们,看我们显神威,看我们显神威,嘿!”
她是个泪点特别低的人,低到听一句芝麻糊广告里“小时候的味道,”都能哭的稀里哗啦,更别提大合唱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了,她几乎是哽咽着,吸着鼻涕跟着唱完的。
最后呜呜哭的样子被教官瞧在眼里,还开玩笑说,“军训终于结束,喜极而泣吧?”又说“希望你们不要埋怨教官的严格,对于你们品质上的一些锻炼,那一时还体现不出来,不过你们可以互相看看,是不是都精瘦了,不客气啊。”
李七月哇哇哭的越加厉害,哭的全班女生都受了感染,抱着哭成一团。
苟豆豆抽泣着看向李七月,“七月,你瘦了有十斤吧。”
七月哇的一声,“没有那么多啦,才八斤。”
苟豆豆哭得更惨了,“我一斤都没瘦啊!”
教官伸手翻了翻兜里的纸巾,发现不够,急得直挠头,正巧看到许诺巡逻到旁边,一把揪过来,“快快想个办法,我对一个哭的女生都没辙,这么多简直要我命啊。”
许诺小跑去借了把吉他。往沙地上一坐,就拨弦弹起来,琴音刚响,李七月抬头看到月色下的男孩,犹如披了一层闪着银光的白纱,他认真抚琴的样子纯净而美好。
他的手细腻柔长,一下一下仿佛弹在他人柔软的心尖上。女孩们都围过来,认真倾听虫鸣鸟叫下的涓涓琴音,《贝加尔湖》,在轻而柔的拨弄中,如银色的月光,柔软的覆盖住李七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