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意愣愣地看着苏玉,恍惚间,他的模样和余折重叠在了一起。
她脚步虚浮,身子打了个晃。苏玉忙放下手中的早餐过来扶她:“你没事吧?”
许秋意躲开他的手,远离他,扶着餐桌在椅子上坐下,脑子乱成了一团。
她缓了一会儿,轻飘飘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苏玉拎起早餐递给她:“我出门买早饭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了一份。”
“不用了,谢谢。”
苏玉把早餐放在桌上,扫了一眼桌上的红玫瑰,神情变得柔和。
许秋意的视线在红玫瑰与苏玉之间游离,她记起昨天他怀里抱着的那一捧玫瑰,蹙眉问他:“这玫瑰……”
丁斐来时恰巧看到这一幕,她冲过来挡在许秋意面前,打断了许秋意的话,对着苏玉一脸戒备的神情:“你谁啊?”
苏玉也不生气,友善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昨天刚搬来的,就住在隔壁。”
“下次再聊吧。”他脸上的笑意渐浓,半眯起眼睛看许秋意,“玫瑰很漂亮,不是吗?”
丁斐一直瞪着他,他前脚走出去,她后脚就猛地把门关上了。“砰”的一声,客厅的吊灯都被震得晃了晃。
“没事吧?”丁斐半蹲下来,手扶着许秋意的膝盖,温柔地询问她。
许秋意摇了摇头:“你真的不记得这段时间追我的人了吗?”
丁斐用手试了试许秋意的额头的温度,不烫,没发烧。
“秋意,你说的什么程序员,还有余折,我从来没听过。”她在许秋意面前蹲下,手搭在许秋意的膝盖上,脸上有愁容与疑惑。
“余折是我的初恋,是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许秋意认真地注视着丁斐,“我以前还差点和他结婚了,你跟他是认识的。”
丁斐打了个寒战,搓了搓手臂,眉头紧锁:“你别吓我。你就谈过朱河羽这一个男朋友,哪来的什么快跟你结婚的余折?”
许秋意沉吟片刻,轻轻推开丁斐,跑回房间拿着水晶球出来:“这个是余折送我的,我两年前把它埋进余折的坟里了,可是昨天那个程序员又把它寄过来了。?”
“秋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丁斐惊叫一声,一把拍开水晶球,嫌它晦气。
许秋意被这么一拍,差点将水晶球扔出去。她双手抓紧水晶球,无声地凝视丁斐。
“你别吓我。”丁斐怕得快要哭出来了,“这个水晶球你在哪儿捡的呀?是不是……”
她没敢继续说下去,站到窗边晒太阳,让阳光的温暖驱赶她的恐惧。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秋意把水晶球放回房间,“两年前,余折的尸体在医院突然消失了,当时我在想,他是不是还没有死。”
丁斐怕得呜咽起来:“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余折啊,秋意,你真不是在编故事吓我?”
许秋意眼神复杂地望着站在窗边不敢动、缩成一团的丁斐,想起昨天许茂说她从没谈过恋爱,无数个疑号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深吸一口气,一副要说大事的模样,然后笑了起来:“是啊,你胆子真小。”
她不认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这么说是为了让丁斐安心。
丁斐生气地“哼”了一声,冲过来在许秋意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你再吓我,我就……我就告诉许叔叔!”
许秋意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好啦,我再也不吓你了。客厅有早饭,去吃吧。”
丁斐对许秋意做了一个鬼脸,乐呵呵地跑到客厅去吃东西。
许秋意换了一身衣服,在网上订了一张一个小时后的高铁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要回平江一趟,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紧。”
丁斐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抱怨道:“你这么吓我,把我骗过来,就是为了请我吃顿早饭吗?”
许秋意略带歉意地微笑道:“不是,我临时有事,今天下午还得赶回来,时间比较紧。”
她在玄关匆忙换了一双运动鞋,听见丁斐“哦”了一声,笑吟吟地对丁斐挥了挥手。可转过身之后,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了,神情肃穆的她快步走向电梯。
坐高铁从她现在所在的申城到平江需要半个小时。她在路上打电话给许茂,问许茂还记不记得余折。
许茂问她:“余折是谁?”
“没谁,只是我以前的朋友。”
许秋意挂了电话,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需要去医院检查检查。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暂且相信自己,决定等验证过后再下结论。
下了高铁,她直接打车去乡下的桐山。
两年前,余折死后,他的尸体被送进了太平间存放。许秋意拿着他留给她的钱为他料理后事,可当她带人来接尸体的时候,却被告知尸体突然消失了。尸体消失那天的监控被异常磁场干扰,有一段时间黑屏了,所以什么都追查不到。
许秋意当时报了案,医院为了赔偿,划出桐山一小块属于医院的地,作为余折的墓地。
余折的墓里没有骨灰,只有他的衣物和他送她的一些东西。
许秋意两年前去了申城工作,很少来这里祭拜。
桐山上全是坟墓,她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刻着余折两个字的墓碑。
余折没有亲人,他的墓碑上只有他的名字、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对比其他还刻着子孙后辈以及伴侣名字的墓碑,他的墓碑显得格外简洁。
许秋意走到他的墓碑前,发现他的墓碑下的石柜上竟然没有尘土,本该被水泥封死的大理石盖子显然被人挪动过。她用力一抬,石盖就被她抬了起来。
石柜里只有一些残破落灰的衣物,而余折送她的东西全被拿走了。
她收到的水晶球,真的是从这儿拿的?
余折还活着吗?那个程序员和余折是什么关系?
她注视着墓碑,盖上石盖,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余折待过的福利院。
余折和她在一起之前,偶尔会以朋友的名义约她一起去看望福利院的孩子。福利院的王院长一见到她就会跟她夸余折有多优秀,福利院里的孩子们也很喜欢余折,她也因此对余折的印象很好。
后来,余折向她表白,她会同意做余折女朋友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想,能让这么多小孩子都夸赞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余折死后,他的一小部分遗产被她用来举办丧礼,剩下的,她全部都以他的名义捐给了福利院。
许秋意到了福利院,王院长听守门大爷说是她过来,亲自出门迎接她,不停地感谢她两年前捐赠的那笔钱,让福利院的孩子生活环境改善了许多。
许秋意随意扫了一眼,福利院的格局重新规划过,许多颓旧的建筑物被推翻重建,泥土地的院子铺上了草坪,整个福利院看上去干净坚固了不少。
王院长热情地带着她在院子里转悠,一个劲儿地向她表达谢意。
“您还记得余折吗?”许秋意问。
王院长闻言,思索了片刻,说:“余折?我好像没什么印象。许小姐这次过来是想找这位余折吗?你说说他的具体特征和信息,我帮你打听打听?”
就连王院长也不记得余折。
许秋意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来找人的:“两年前,那笔钱我是用余折的名义捐赠的,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王院长认真地想了一下,赔笑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年纪大,记不清事了。”说完,她又皱着脸小声嘀咕,“不对啊,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应该啊!”
“不记得就算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来见见小丘,他还在院里吗?”
许秋意浅笑着打断王院长的自言自语,请王院长带她去看看孩子们。王院长脸上重新堆起了热情的笑,招呼她往后院走去。
后院有些简单的游乐设施,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在护工的看护下嬉戏玩耍。王院长从孩子堆里牵了一个十岁左右、斯斯文文的小男孩带到许秋意面前。
他就是小丘。
小丘以前性格内向、胆子小、不爱跟别人交流,许秋意和余折来福利院的时候,一直比较关照这个孩子。在福利院的所有孩子中,许秋意跟他是最熟的。
小丘站在王院长身边,以前怯懦的样子不复存在。他好奇地盯着许秋意看了一会儿,眼睛一亮,笑了起来:“秋意姐姐。”
许秋意揉了揉他的头,带他到一旁的花坛边坐下,简单地关心了他这两年过得如何之后,切入正题:“小丘,你还记得余折哥哥吗?”
小丘果断地摇晃着他的脑袋:“不记得。”
许秋意温柔地哄着他:“你再想想,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他噘着嘴,想了一会儿,再次否认道:“我真的不认识一个叫余折的哥哥。姐姐,余折是谁啊?”
许秋意没回答,只是拍了拍小丘的肩膀。
她这次来没带什么东西,就给了小丘一些零花钱,让他自己买点需要用的东西。他是一个好孩子,跑回去之后就把钱和其他小朋友分了。
许秋意基本上能确认,这世上除了她,已经没有人记得余折了。
她的一个疑惑得到了解答,却还有许多问题没有找到答案:余折现在是生是死?为什么大家都忘记他了?近半年来追她的那些人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没有人记得他们?
许秋意思索着这些事,往福利院大门走,低头在手机上订回申城的高铁票。她一不留神,猛地撞在一个堆起的纸箱上,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被人拉了一把才站稳。
可她的手机摔了出去,落地之后,手机瞬间黑屏,屏幕上也出现了蜘蛛网似的裂痕,手机边缘有着严重的刮痕,看样子是已经无法正常使用了。
“你没事吧?”拉她的人扶她站稳后松开了她。
许秋意看清来人是苏玉,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他早上还在申城,下午就到了平江,还正好出现在这家福利院,要说这只是巧合,许秋意不太相信。
苏玉的唇畔噙着淡淡的笑意,他指了指地上被她撞翻的纸箱:“我来给福利院送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