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铭恩把手里的钢笔连同写了一半的信放下，朝来人看过去，“贺之深，是老爷子那边有什么事吗？”
“是，小小姐今年高考，报考了公安大学，成绩很好，但还需要进行政审。”
“我知道了。”姜铭恩点点头，面上照常是一副镇定的模样，如果忽略他微微颤抖的手指的话。
“需要的材料都拿来了吗？”
“拿来了，”贺之深忙把自己带过来的文件拿出来，翻到要签字的那一张递过去，“只需要您签了字就好。”
姜铭恩拿起刚刚放下的钢笔在上面签好自己的名字，看着纸上的签名顿了顿。
这份材料是他第二次签。
第一次还是二十年前。
看了好一会，他才把材料合上，递回到贺之深手里。
“那边怎么样？”
贺之深把材料放回自己随身带着的包里，闻言心头微酸，定了定神认真回道：“老爷子身体康健，每天还能耍一小时太极，姜先生和黎女士的工作也都很顺利，他们的研究涉及部分机密，我们不便探查，夫妻生活也很美满。小小姐不出意外，九月份就会正式进入公安大学学习，以后肯定会是一名出色的警察，她现在还跟一名叫俞星渊的少年关系很好，两人疑似恋爱关系，俞星渊的父母一从政一从商，家底清白，人品上佳，他们一家跟姜先生和黎女士的关系也很好，两家对孩子谈恋爱的态度看起来也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顿了顿，“还请姜处长放心。”
姜铭恩沉默了片刻，又像是刚刚回过神，“好，我知道了。有劳你过来这一趟。”
“应该的。”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十五分钟到了。”
贺之深听得身形一僵，“姜处长，您好好休息，之深告辞。”
“去吧。”
贺之深朝病床上的人鞠了一躬，转身走到病房门口，顿了顿，大步离开。
病房里。
姜铭恩见人走后回头看向窗外。
疗养院坐落的地方风景很美，花木繁茂，天色澄透。
只是有些发黄的叶子被风吹落，山间已然有了几分秋意。
**
体检花了足足一天时间，姜黎直到傍晚才回到家。
一整天不是查这个就是看那个，虽说耗费不了多大的工作量，但也是心累地紧。
好在结果是好的，体检通知单上面印上了一个红彤彤‘合格’。
因着精神有些疲惫，姜黎也没留意家里的氛围跟平常比起来有点小小的不一样。
次日，黎漫漫和姜湛照常去上班，姜黎带着她从青城带回来的特产准备去老宅探望一下太姥姥和太姥爷，家里只剩下姜锐诚在。
上午九点多不到十点钟，客厅的电话突然想起来。
正在擦洗窗户的张秋红忙擦擦手走过去接通，“您好，这里是黎宅。”
姜锐诚也听见电话铃声了，正拄着拐杖从小书房往客厅走，“小张，是谁打来的电话？”
“老太爷，那边说是公安大学政审部的，昨天刚来过。”张秋红说过把话筒递过去。
姜锐诚皱了皱眉头接过递过来的话筒，“你好。”
话筒里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老爷子您好，我是昨天过去的徐慎。是这样的，姜黎同学的政审已经通过，不日就会收到公安大学寄送的录取通知书，先恭喜您老。”
姜锐诚眉头一挑，“你们这速度倒是挺快。”
“哪里哪里，是收到了上级送来的证明文件，多的不便跟您细说，还请您老理解。”
“理解理解，那你忙。”
挂断电话，姜锐诚只觉得心神猛地一松。
文件下来了，是不是就说明他那个逆子还好好的？
还害他担心了一天一夜！
在客厅里转悠一圈，姜锐诚又回到电话机前，给孙子拨了个电话。
难得这次拨过去那边就接通了，“爷爷？”
“阿湛，刚刚政审那边的同志打电话过来，笑笑的政审已经通过了，再过几天估计就能收到公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咱们也不用担心了。”
“通过了？是不是那边······”
“我猜也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迟了一天，但那边应该还好好的，可能有事耽误了吧，你也别担心了。”
“我才没有。”
姜锐诚听着孙子语气里的口是心非也不点破，“那爷爷挂电话了，好好工作。”
“嗯。”
挂断电话，姜湛在休息室静静站了一会，准备出去的时候恰好迎面看到进来的同事。
同事朝他看过来一眼，笑道：“看来事情是解决了？”
“什么？”
“看来你今天没照镜子，今天你一来眉头就是皱着的，现在眉头松开了，可不就事情解决了吗！”
姜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放下手后轻点了点头，低声道：“的确是解决了。”
虽然他都已经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但人还好好地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
因着家就在京城，录取通知书在政审通过的第二天就送到了。
姜黎回房间午休起来，刚到客厅就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正红色醒目信封。
信封上印着一个大大的公安大学的校徽，姜黎视线落在上面，揉眼睛的动作猛地一顿。
姜锐诚扭头就看见重孙女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朝她招招手，“傻了这是，还不赶紧看看你的录取通知书，我跟小张就等着你过来拆呢。”
“哦哦，这就拆这就拆。”姜黎傻笑一声，三两步跑到茶几前，把信封给拿起来，先用手试探地捏了捏里头的东西。
还挺厚实的。
撕开密封条，最上面放着的就是印着‘录取通知书’五个大字和公安大学蓝色校徽的硬纸卡纸，晴空作底，威严大气，“姜黎同学，经审核批准，你已被我校本科刑事犯罪学专业录取，请于9月1日凭本录取通知书来校报道注册。”
姜锐诚在一旁满脸笑意地听着姜黎念完，“让太爷爷看看。”
“太爷爷，给。”
姜锐诚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这录取通知书可真好看，大气！”
“那是，也不看我报的学校。”姜黎一扬脑袋，“信封里还有别的东西。”
“还有什么啊？”
“我看看，这个是入学指南，就是跟你说详细的报到时间报道地点，还有报道流程注意事项什么的。”
“那这个可得仔细看看。”
“嗯嗯。”
张秋红突然问道：“那笑笑去上公安大学是不是就得住校了？”
姜黎点点头，“那是肯定的张阿姨，别的学校或许会允许学生走卒，但我们公安大学除了文化课知识的学习，肯定还要进行体能技能纪律方面的训练，学校为了方便统一管理，不管离家远近，都是要住学校宿舍的。”
“那得多长时间才能回一次家啊？”
“可能一个星期，也可能半个月一个月吧。”
“笑笑你从上学以来还没住过校呢。”
“那这次正好能住个过瘾了。”
张秋红：“······那倒也是。”
姜锐诚看着姜黎把录取通知书放好，“住校的话，在学校也得好好照顾自己。”
“会的太爷爷。”
这么一封录取通知书，愣是让留在家里的三个人激动了一天。
当晚黎漫漫和姜湛下班回家，又把女儿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九月一号，是星期三吧，阿湛，那这周咱们俩干脆就调休，等下周三送笑笑报道。”
“行。”
姜黎在一旁啃着苹果听她爸妈商量，闻言插嘴道：“爸妈，我可以自己去报道的。入学指南上说了，学校会发日常用品被褥暖壶牙刷牙杯脸盆什么的，入学还能领一套自己的装备，我到时候就拿着录取通知书还有几件换洗衣服就能去报道了，不用带太多东西。”
黎漫漫朝女儿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跟你爸还没去过公安大学呢，正好趁这个机会进去参观参观，公安大学平常时候可不跟普通大学似的那么好进，难得你考上大学，咱们有这次机会，不去见识见识多可惜。”
姜黎：“······”那她可真是自作多情了！
姜黎忧伤地一口气啃了两个苹果。
俞星渊的录取通知书上写的也是九月一号开学，两人学校不是同一方向，到时候报道自然也凑不到一起去。
距离开学还剩一个多星期，可以预见的是两个人开学之后能在一起的时间除了寒暑假之外肯定会少得可怜，而这还不是一年，是大学整整四年。
黎漫漫也想到这一点，是以也没阻止自家闺女趁着开学前的这段日子天天去找俞星渊出去玩，毕竟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少年情浓，她又不是喜欢棒打鸳鸯的家长。
只不过前提是提醒两个人不能做危险的事，不仅仅是字面意思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一号。
也是大部分高校设定的新生报道的日子。
一大早一家三口就已经起床，换上前一天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吃过张秋红精心准备的早饭，姜黎背着装录取通知书的书包，姜湛提着女儿的小行李箱，黎漫漫则是两手空空。
一家三口就这么满怀期待地开学报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