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姜湛的政治审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老爷子是当年负伤从军中退下的也没有问题,老宅那边有从军的有从政的政治审查不知道筛过几遍了更是半点问题不会有。
那么,就只剩下姜黎那位当年无故失踪的爷爷和不知道改嫁到哪但血缘关系还在的奶奶了。
看人踏进客厅,黎漫漫和姜湛也抬脚迎了上去。
“有劳两位同志大热天跑这一趟了。”
两人中为首的那位点点头,“黎院长,姜所长,冒昧前来,还请见谅。我们是公安大学政审部门的,这次过来只是针对姜黎同学的入学问题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查,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这是我们的证件。”
黎漫漫看了眼对面两人递过来的证件。
“徐同志,安同志,没有打扰,两位请坐。”
等两人坐下,黎漫漫和姜湛也跟着落座,张秋红把人带到客厅后已经忙着去泡茶了。
“不敢耽搁黎院长和姜所长太多时间,”徐慎客气地开口,“想来您二位也清楚,政审是每个报考公安大学的考生在入学前必须经过审查合格才能发放录取通知书,基于这一点,我们需要对姜黎同学身边所具备的所有亲戚关系进行一遍审查,这个流程照理来说是不需要经过姜黎同学的家人的,但是姜黎同学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话里有未尽之意,黎漫漫和姜湛也都明白。
姜湛在对面两人朝他看过来的时候沉声开口:“是关于我父母和母亲的问题?”
徐慎点点头,“我们这边只调查到,姜所长您的父亲是在您三岁左右的时候无故失踪,其后一年,您的母亲改嫁,我们想知道,从那之后,您的父母跟您还有没有联系,各方面的,包括写信,打电话发电报或者见面等?”
“没有。”姜湛在他话音刚落后就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
不过显然只这一点是肯定不行的,徐慎点点头,看同伴记录完后接着问道:“那么也就是说,在您父亲失踪和母亲改嫁之后,您就再没有了这两位的消息,包括他们的现住址,以及是否还在人世,抱歉,这些问题我们都需要确切的答复,还请您能理解。”
“没关系,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人世。”
“阿湛!”黎漫漫按住了姜黎的手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徐慎见状眸光一转,“黎院长您这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黎漫漫是想到了差不多二十多年前,她和姜湛一起去温泉庄的时候,当时遇见的那位中年男人。
方才她看姜湛,也是一眼看出了姜湛也想起来了跟自己同样的回忆。
当时他们猜测那个中年男人会不会是姜湛的父亲。
但这到底只是他们的猜测,所以才犹豫要不要说。
黎漫漫正准备摇头,姜湛却是突然开了口:“是我跟我夫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二十多年前,我和我夫人去京城郊区的温泉庄度假,在那里曾经见过一位中年男人,那人的长相跟我很像,所以我和我夫人就忍不住猜测了下那人会不会是我那位失踪了的父亲。只不过自那一面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毕竟当时我已成年,也不再是需要父亲陪伴的年纪了,之后也没有再找那个人证实。”
徐慎眉头皱了皱,“那么当年您二位在温泉庄跟那位疑似您父亲的中年男人见面,您觉得是偶然,还是当时有意的安排呢?”
“偶然。”
“偶然。”
姜湛和黎漫漫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么一段回忆虽然他们俩都没怎么翻出来过,但不论是黎漫漫,还是姜湛,都记得异常清晰。
他们可以肯定的一点,当时面对面的时候,对方的表情是做不了假的。
“二十多年前?京郊的温泉庄?”徐慎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温泉庄里还有没有当年住客的信息,或许早已经销毁了也不一定。
但这事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去查一查。
姜所长的母亲还好,丈夫早亡她一个人不愿意抚养孩子赡养老人选择改嫁倒也合乎逻辑,但姜所长的父亲当年失踪,这一失踪还是让他们查不到半点痕迹,却是真的让他们麻爪。
一个人只要存在在世上,总会有他存在的痕迹。若是半点痕迹都没有,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这人存在的痕迹被特意抹除掉了。
如果是一般人谁会特意抹除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如果真的去特意抹除,除非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不简单。
而身份上的不简单,只会有两种可能。
不能被普通人知道的,和敌人。
他们虽然倾向于第一种,毕竟姜所长当年应该也是通过了政审的。
但主观论证不能作为判定依据,这依旧是他们亟需查证的事情。
有些麻烦啊!
“如果您二位还有什么有用线索,”徐慎说着站起身,“还请尽快联系我们,我们这边也会加快审查进度。”
姜湛伸手过去跟他握了握,“一定,辛苦!”
“姜所长客气了。没有其他事,我们······”
隔壁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站在客厅里的四个人齐齐扭头看过去。
“爷爷。”
姜锐诚看了眼站在客厅里的两个陌生人,点点头拄着拐杖走过来,“这两位是?”
“老爷子您好,我们是公安大学政审部门的。”作为负责的姜黎同学家庭调查的人员,徐慎基本上都是认识的,率先打了声招呼。
姜锐诚轻嗯一声,“你们好,”打完招呼又看向姜湛,“因为你爸?”
姜湛点点头。
姜锐诚那拐杖敲打了下地面,叹口气,“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又朝那两位政审部门的工作人员看过去,“两位同志,你们看我孙子他当年政审就是过了的,我儿子身份肯定是没问题的。”
“老爷子您的意思我们明白,”徐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只是明白归明白,我们还是需要一份书面材料,光靠说也站不住脚不是。您老放心,我们肯定会认真调查的。”
“哎,好,好,好。”
“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老爷子,姜所长,李院长,告辞!”
等张秋红把两个人送走,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
黎漫漫和姜湛看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这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老爷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看出来老爷子这是有话想说,但这到底说还是不说?
“那个,爷爷······”
“阿湛,漫漫,你们那个爸,”姜锐诚抬眼,顿了顿,“应该还活着。”
姜湛:“······”
黎漫漫:“······”
“这事我本来是不想跟你们俩说的,谁让笑笑这孩子报了个公安大学呢。当年你们俩进研究院,应该也是要政审的,当时像方才那两人的工作人员没有找到家里来,我就猜很可能是你们爸那边先一步给了证明材料,你们的政审才顺利通过了。至于这次,我不确定你们爸那边是出了意外还是什么,没能顾及到这边。”
姜湛和黎漫漫听完,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
要说惊讶,其实并没有多少。他们这些年其实早就有猜测,只不过都默契地不说破罢了。
要是人还活着,却选择自始至终都不露面,自然是有不露面的缘由。他们连人在哪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也强求不来。
现在他们关心的是,要真是像老爷子猜测的那样,那位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而方才离开的那两个人,真的能查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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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山。
一座位于半山腰的隐蔽疗养院里,一间高级病房门前。
贺之深站在走廊里正在焦急踱步。
不过哪怕再着急,他也没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等啊等,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他步子猛地一顿,连忙走向正从病房里鱼贯而出的一众医生和护士,拦在了领头那名医生的面前。
“唐医生,姜处长怎么样,情况好些了吗?”
被拦住去路的唐医生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眉头一皱接着一松,点点头,语气也有些不情愿道:“姜处长刚醒,你可以进去,不过探望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小方,你在门口守着,要是十五分钟一到人还没出来,你就进去把人给撵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小护士声音响亮地回了声“是”,接着往门口一站,紧盯住贺之深。
贺之深苦笑一声,“放心,我不会打扰姜处长休息的,就进去说几句话。”
“进去吧。”
总算得到特赦,贺之深松口气,快步进了门。
他来这一趟可不容易,来之前得递交层层申请,经过一遍遍审核了才会被允许进入。
探望时间也是有规定的,可不会因为他的职位高低有任何通融。
虽然是高级病房,但里面的陈设可以说很简单。
一张一米五的床铺,三人沙发加茶几,还有一些医疗设施,要说最不符合病房规定的,就数占据了半面墙的书架上摆得满当当的书籍了。
这会的病房里只有仪器运动的轻微‘滴滴’声,贺之深进去后反手关上门,一眼就看到了半坐在床上,一只手还输着液,一只手拿着钢笔不知道在写什么的男人。
男人气质雍和,头发已经花白,很是清瘦,但等贺之深走到床前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恭恭敬敬开口:“姜处长,我是贺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