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趴在窗台上往下方看过去。
远处有灯光,窗台下方却是黑漆漆一片,他瞪大了眼睛才勉强看到姜湛站在稳稳站在地面上朝他挥了挥手,顿时松了一口气。
把床单扯上来又绑上行李传递下去后,林诚深吸了一口气,搓搓手心,学着姜湛下去的姿势,有些笨拙地一点点挪下去了。
黑暗中,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默默背上行李,脚下无声又快速地朝医院门口走过去。
姜湛走在前面,林诚下意识地跟着他。
跟着跟着就反应过来了,“阿湛,你怎么知道医院大门在这边?”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钟灵的那辆轿车可是直接行驶到医院大楼下边的。
“方向反过来就行了。”
林诚:“······”
医院门口保卫室里有人守着。
只不过里头的保卫正支着脑子打瞌睡。
姜湛带着林诚弓着腰从保卫室窗户下方贴着墙过去,丝毫没有惊扰到里面的人。
出了医院又走了一大段路后,林诚终于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出来了。这一天过得,可真是太惊心动魄了!”
感慨完,他扭头见姜湛站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树底下不动,“阿湛,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啊?”
姜湛在回忆之前住酒店时候在房间里研究过的地图,听见林诚的话回头:“坐车,去深市。”
“深市?”
“对,深市在港城北边,距离不到五十公里,我听漫漫说过那里。深市也有直接到京城的火车。”
“咱们怎么坐车吗?”
“找货车,咱们坐货车过去。”
林诚看着姜湛一脸镇定计划周全的模样,心顿时就定下来了,“行,那就先去深市。”
找货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先去工厂附近,那里才会有货车经过。
而且还得凭运气。
不过两个人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定了目标后,就直接奔着目的地走了。
凌晨三点钟。
医生照旧来病房这边进行查房。
敲了几下门后,迟迟没能得到回应,她还以为是里面的人不小心睡着了。
但等了好几分钟后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后,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一拧门把手,反锁着。
在一旁椅子上打瞌睡的阿武迷迷糊糊被敲门声吵醒过来,揉了揉眼问道:“怎么了?”
“门反锁上了,我敲了好几分钟里面都没有回应。”
阿武眉头一皱,“没有备用钥匙吗?”
“有,不过在护士台,我这就去拿。”
阿文从走廊一头走过来,就见阿武站在姜先生的病房门口,真抬手大声拍门。
“怎么回事?”
阿武这会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扭头看向阿文的时候眉宇间满是急躁,“门被反锁上了,敲门也没人应,医生去拿备用钥匙去了。”
阿文一听,脸色顿时一变。
两个人不由对视一眼。
“你退后。”
退后两步,阿武抬脚,朝着门锁下方猛地一踹。
只不过这医院的门结实得很,门只是稍微颤了颤,依旧牢牢守在那。
但这么大的声响,房间里的人就算睡得再死,也不可能一点都听不见。
两人等了会还没听到里头的动静,这下才是彻底的不淡定了。
“我去跟三小姐说一声。”
阿文点点头。
阿武走到隔壁的房门前,抬手正准备敲门,门先一步被钟灵从里面打开了。
“你们俩在做什么,我刚睡下,就被外头的动静给吵醒了。”
“抱歉,三小姐。”阿武咬了咬牙,“属下怀疑,隔壁的姜先生和林先生偷偷溜走了。”
钟灵掩嘴打哈欠打到一半,闻言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
阿武盯着对面有些恐怖的眼神,艰难地又重复了一遍。
钟灵直接裹着披肩穿着棉拖鞋出了房间,走到隔壁房间门口,看着门上还印着的一个脚印,忍不住咬了咬腮帮子,声音就像是从齿缝见磨出来的一样,“钥匙呢?我要钥匙!”
“钥匙拿来了,拿来了。”
医生手里拿着钥匙小跑过来。
钟灵转身,等到跑到面前,劈手把钥匙给夺过来,亲自地亲自把面前的门打开,猛地一推。
病房里。
床上被子凌乱,饭盒放在床头,床尾的那些行李已经没了,而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哪里还有半个影子。
钟灵还是不愿相信一般打开手边的卫生间门,等看到里头也是空荡荡后,一角踹在了放在墙角的洗脸架上。
洗脸架直接被踹翻,上面的脸盆毛巾滚了一地。
阿文和阿武还有医生看着钟灵此刻咬牙切齿的目光,齐齐放轻了呼吸。
“给我查,人是怎么跑的!”
阿文腰背一挺,“是,三小姐。”
其实也好查。
从床尾绕过去来到另一边,就能看到一条用床单绑成的布条牢牢系在床头的床柱上,另一头则是延伸到窗户。
撩开窗帘,推开半掩着的窗户,就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条白布条在窗户底下晃荡。
“三小姐,人是从窗户出去的。”
钟灵走过来看了一番姜湛和林诚的杰作,手里捏着那条布条,怒极反笑:“好,很好,真的很好。居然把我骗得团团转!”
阿文看着暴怒的钟灵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三小姐,两点钟医生查房的时候他们还在,不出意外他们应该就是在医生查完房走后跑的,再加上还带着行李,这边晚间又少有车辆经过,他们俩应该跑不远。”
钟灵轻眨了眨眼,声音变轻:“去追,要是人带不回来,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要说先前还是见到喜欢的猎物单纯只是想弄到手,但现在被还没到手的猎物给愚弄,钟灵这会心里只剩下恼怒了。
果然还是把人牢牢锁起来,才比较保险。
**
去往深市的北行公路上。
“呼!”林诚喘了口粗气,把手里的行李直接往地上一扔,把手支在膝盖上又大喘了几口,只觉得这会自己的嗓子已经跟漏风的箱子没什么分别了。
姜湛低头上了眼手腕上手表,“三点多了。”
林诚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回过神来就是一愣,“那钟灵应该已经发现咱们跑了!”
“所以留给咱们俩的时间不多了。”姜湛拍了拍林诚后背,“还能坚持吗?”
林诚深吸一口气直起身,“能。”
“看见那个大烟筒了吗,前面不远就是工厂,走,咱们过去砰砰运气。”
林诚把地上的行李拎起来,拖着感觉像是灌了铅的两只脚,跟在姜湛后头往前走,“阿湛。”
“嗯?”
“等回去京城,我准备好好锻炼身体。”林诚说着咳嗽两声,“我这会可太羡慕你了。”
他手里只提了一个行李包,姜湛手里提了两个,背上还背着一个。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姜湛脸上连汗都没出。
他简直快羡慕死了。
同时还在后悔,当初姜爷爷教他和阿湛一起练功打拳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能坚持住呢。
这么胡想八想一通,林诚差点撞上姜湛后背。
才反应过来工厂已经到了。
凌晨三点多的天空还是黑漆漆一片,路边只有昏黄的灯光照着明。
但从工厂大门往里头看过去,也能看到工厂里头这会还是灯火通明一片。
机器声轰鸣,在工厂外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几辆大货车正静静停在工厂的路边,里头亮着昏暗的小灯,应该是司机正在里面休息。
林诚精神一震,抬脚就要过去,被姜湛眼疾手快给拉住。
“你干什么?”
“找司机谈价钱啊,问问顺便拉咱们俩去深市需要多少钱。”
“再等等吧,这时候去打扰人家睡觉,小心还没开口就被轰回来了。”
林诚一想也是,这才停住脚,“那咱们就在这干等着?”
“刚才过来的路上我看见了一个小卖部,你在这守着行李,我回去买条烟。”
“买烟干啥?”
“拉关系。”
林诚看了眼对面的大客车,秒懂,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得好好歇一会。”说着直接往行李包上一坐,瘫着不动了。
等姜湛离开,林诚看着头顶的星空喃喃自语道:“幸亏这是南方,要是在京城大半夜的在外头待上一小时,人都得冻成冰棍了。唉,做什么生意啊,放假就乖乖回家吃饺子放鞭炮不好吗?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等姜湛拿着条烟回来,看到的就是窝在两个行李包上把自己团成一团已经睡着了的林诚。
他走过去直接把人给拍醒了。
“再困也不能睡。”
林诚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了站他面前的姜湛,忍不住哀嚎一声:“困啊!”
姜湛沉默了一会,顺手把买来的烟给打开,从里头抽出一盒来,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小卖部老板送的火柴,“要抽一根吗?提神的。”
林诚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烟,眼珠圆睁,瞌睡虫瞬间少了一半,“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我也是第一次。”
林诚把烟给接过来,回想了一下他见过的那些抽烟人士的动作,先把烟放鼻端闻了闻,接着叼到嘴边,仰了仰头,“点上。”
姜湛又抽出来一根自己含着了,这才擦着了一枚火柴,给他自己和林诚分别点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
然后又齐齐被呛住,咳嗽了一番。
好不容易停下来,林诚拍了拍震得有点疼的胸口,“这下是真的不困了。”简直是太提神了!
马路对面的货车上。
李长顺睡得正香,被膀胱憋醒,摸索着打开车门下车解决一下。
还没等他把车门给打开,模模糊糊就看到马路对面,两个火星一闪一闪的。
他开车门的动作一顿,揉揉眼重新看过去。
这会看得清楚多了,是两个人正一站一坐,在路边抽烟呢。
背对着他这边一时间也看不清是谁,李长顺下了车想了想还是朝马路对面走过去,“嘿,哥们。”
林诚一愣,姜湛捏着指间的烟转过身,同时也露出了他身后的林诚,以及林诚身下的行李。
李长顺往这边走的脚步顿了下,犹豫了还是走了过来。
等走近了,他才看清楚这是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
“你们这大晚上的怎么跑这郊区路边上来了,是来这工厂打工的?”
毕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会来这里,他能想到的也就这一种可能了。
在林诚准备摇头开口的时候,姜湛一侧身重新把他给挡住了,同时脸上露出一抹有些无奈的苦笑,开口:“这位大哥,我跟我发小是从深市过来的,确实是过来港城这边打工的,只是没想到被介绍人给骗了,连身份证明都被扣下了。这次到这边其实是想碰碰运气,之前总能见到有从港城到深市的货车,我们俩就想着看能不能找着一辆去深市的货车,好搭个便车回去。”
林诚在姜湛身后听完他胡编的这么一番话,整个人直接目瞪口呆。
认识这么些年了,他怎么还不知道自家小伙伴这么会编呢!
偏偏来人看样子还真信了。
“这边介绍人十个有八个都是黑的,你们俩也确实是倒霉。这样吧,我们这一趟火车虽然不去深市,但也会在深市附近的服务点停下修整一会,要不你们俩就跟我们车回去?”
姜湛脸上顿时冒出巨大的惊喜,“那太好了,谢谢这位大哥。大哥,来,抽根烟!”
李长顺把烟接过去闻了闻,“这烟不错。”说着夹到耳朵上,“不过我们这车是凌晨四点半装车,差不多得装半小时,五点来钟才出发。”
“没关系没关系,装车的时候我们俩还能帮帮忙。”
“那感情好。现在我那车厢里还空着呢,你们俩要是不嫌弃,待会先上去休息会,总部这路边好。”
“那就太感谢您了。”
林诚托着下巴默默把自己不自觉大张的嘴巴给合上。
等到真的进了大货车的车厢,他才用有些神游天外的语气开口:“阿湛,你这都跟谁学的?”
刚才他简直要不认识自家小伙伴了!
姜湛把行李包放好,往上面一躺,闻言回头,淡然回道:“一个不够格的情敌。”
演戏,谁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