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并不算舒服的车厢里，林诚也有些轻松地叹了口气。
毕竟比起外边，这车厢好歹没有冷飕飕的夜风，往头顶一眼也不再是满天的星星了。
舒坦下来，林诚就想起来一件事，偏头去看躺在他旁边的姜湛。
“阿湛，你为什么刚才跟那位大哥说咱们是被人给骗了才跑来搭车的？”
姜湛抬了抬头把手枕在脑袋后面，闻言轻飘飘地瞥了林诚一眼，“为了省事。”
“省事？”
“要不然那位大哥凭什么相信咱们有必须也只能搭便车的理由，去火车站买个车票回深市不是更方便吗？”
林诚顿时恍然大悟，“也对。不过我之前可没见你脑筋转得这么快，看来跟漫漫姐在一块你也被她影响了不少。”
他说着目光落在姜湛手腕上，“咦，你手表呢？”
“你觉得咱们俩需要跑到港城在打工的人，用得起手表吗？我接下来放口袋里了。”
林诚朝姜湛翘了翘大拇指。
“想得真周到。”
虽然在车厢里比在外头舒服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到底也是在别人的地方，两个人哪怕很困了，也没敢睡实了，只要外头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立马睁开眼睛。
凌晨四点半。
姜湛听见车厢外面传来说话声，立马睁开眼睛，又伸手推了推旁边还在睡着的林诚。
等李长顺准备去敲一敲车厢门叫里头的两个少年起床的时候，车厢门先先一步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条缝。
“大哥，我们醒了。”
李长顺忙退后了两步，车厢门被全部推开，两个人提着行李从车厢里一前一后跳下来。
“咱们这就准备装货了，装完货就能出发。”
“那我们去给您帮忙。”
“不用不用，”李长顺忙摆摆手，总觉得让面前这少年帮忙搬货有些别扭，“你们俩就在门口保卫室这等等就行了，用不了多大会。”
“那我们也不好意思搭您的车了。”
李长顺犹豫了下，这才点头同意了。
就在姜湛和林诚在工厂的仓库门口挥汗如雨地往车上搬货的时候，钟灵手底下又报废了一个杯子。
“没找到？”
她看着对面低着头弓着腰的阿文和阿武，又偏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快五点了，马上三个小时就过去了，他们俩就算走着估计都能走到港城边缘了，你们就给我一个‘没找到’？”
阿文头又往下低了低，“三小姐，属下排查了火车站和购买火车票的人员，阿武去了汽车客运站和各大租车行，收到的是都没有看到姜先生和林先生模样的人。他们若是见到那位姜先生的话，一时半会不可能忘了，所以属下猜测，姜先生和林先生是不是猜到我们去往这几个方向找，所以就压根没有坐车出港城。”
阿武在一旁跟着点点头，表示他也是这么猜测的。
钟灵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第二杯咖啡，拿勺子搅了搅，陷入了沉思。
“那他们不出港城的话，会去哪儿？”
阿文和阿武对视一眼。
阿武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道：“他们两个人身上的钱应该已经没有多少了，现如今又是冬天，他们身上的钱估计连住小宾馆都不够。属下想着，他们会不会去找沈先生帮忙？”
钟灵喝咖啡的动作一顿。
这个还真有可能。
在这港城，沈琢应该是姜湛认识的唯一一个人了。
想到这，她心下一松，把咖啡放桌上起身，“我先去补个觉，等我睡醒起来，帮我再约一下沈琢。”
阿文低头：“是，三小姐。”
听着头顶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两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关总算是过了。
**
“辛苦辛苦，吃完早饭咱们就出发哈。”
姜湛接过李长顺递过来的两个大包子，“谢谢李哥。”
“粥在那边，自己去舀就行，只要帮了忙的都能吃，别不好意思。”
“知道了林哥。”
姜湛和林诚面对面蹲着大口啃包子。
港城的早上还很冷，不过包子很暖和，粥也很烫。
吃完早饭，车队里领头的人吆喝一声，一众司机齐齐上车，打火准备出发。
前面驾驶室除了驾驶座之外还有三个空位，正巧坐了准备跟车回深市的一家三口，李长顺面上有些抱歉，“只能委屈你们俩在后头车厢里呆俩小时了。”
姜湛自然没什么意见，只要能出了港城就行，闻言直接点点头：“没问题李哥。”
“你们俩可以坐里头的箱子上，只要路上没事，没一会就能到了。”又嘱咐了一遍，李长顺才回了前头驾驶，打火启动车子，跟上前面已经开动的车队。
车厢里。
关了车门的车厢一片漆黑。
姜湛和林诚各自找了个临近的箱子一屁股坐下，默默无言了片刻后，林诚才开口道：“阿湛，咱们这回可真的亏大发了。”
踌躇满志过来，到最后居然只剩姜湛在第一天时候买的那一批电子手表还是完好的，他批发的那些电子产品有一大半报废。之后又报废了两张火车票，现在更是连火车都不能去做，只能搭货车回京。
简直跟他原本设想中的买上大包小包满载而归相差太远了。
姜湛低低“嗯”了一声。
“早知道咱们就该去尚海的，那边也有电子市场，虽然没有港城这边发达，但我同学说也不差了。哎，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咱们从深市回京，可以再绕到去一趟尚海。”
“算了算了，”林诚只心动了一瞬间，就忙摆摆手，“昨天经历虽然挺刺激的，但我现在也有点精疲力尽了，只想回家躺床上好好睡个大觉。对了，我今年可就在你那过年了，我都跟我爸妈说今年不回家了，你再不收留我，我就只能睡大街去了。”
“收留。”
“那我就放心了。”
早上五点多出发的火车，到达深市服务点的时候也就七点多钟。
李长顺停下车后就下车绕到车厢后头把车厢门给打开，姜湛和林诚从里头跳下来。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三层白色小楼上，写着‘深市服务点’五个大红字。
“真的出来了啊！”
“可不是，你们俩以后出门打工可还是得多长点心，我这车待会还得往前开，你们俩在这边能回家吧？”
“能的，”姜湛点点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早在车厢里的时候就准备好的车费，“李哥，这是我们俩的搭车钱。”
李长顺看见递到自己面前的两张大团结愣了下，伸手推回去，“本来就是顺道搭你们俩回来的，再说你们还帮忙装货了，哪能再收钱，拿回去拿回去。”
姜湛只好又把钱给收回来，反手又从背包里掏出来买的那条只开了一盒的烟，“我们俩不抽烟，这烟背着也占地方，要不李哥把这烟拿着吧。”
李长顺犹豫了下，这才接了。
又因着这一条烟，仔细想了想多说了一嘴，“这服务点从早上八点开始，每隔俩小时就会有客车经过，也不要身份证明，给钱就能坐，一直到深市市里。”
“谢谢李哥。”
等到货车车队重新出发，就留下了姜湛和林诚以及他们俩的行李。
姜湛从口袋里把手表拿出来重新戴上，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按照那位李哥说的，差不多再有二十分钟就有客车过来了。”
林诚闻言往行李上一坐，“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八点十五，一辆远看有些破破烂烂近看更是破破烂烂的客车行驶过来。
林诚忙站起身招了招手，客车在两人面前停下。
上了车，售票员就用深市这边的话问了一句：“去哪的？”
姜湛没听懂，看向林诚。
林诚：“······”
他能说他也没听懂么！
虽然这深市距离港城也就不到一百里地，但压根就是两种语言。
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能到火车站吗？”
售票员一听林诚这口音，倒是没有像港城人那样眼神带着看不上，却也诧异了下，这才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回道：“去的，重点站就是火车站。”
“那我们就去终点站。”
“终点站票价一人三块五，你们俩就是七块。”
姜湛默默数了七块钱递过去，又接过对方撕下递过来的两张小票。
接着找了个座位坐下。
客车晃晃悠悠继续向前。
一路上车上的客人陆续下车，到最后只剩下姜湛和林诚了。
售票员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这会不忙了，犹豫了下走到姜湛坐着的位置过道对面的座位坐下了。
“同志，你们是从哪来的呀？”
姜湛正闭目养神，听见耳朵一边传过来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过去，就对上了售票员微微泛红的脸，“京城。”
“京城呀，那离这好远的。我现在就在攒钱，想等攒够了去京城看看，看看画报上的大明宫和万里长城。”
姜湛想了想，点点头轻嗯了一声：“那你加油。”
售票员重重点点头，“车费我现在攒了一大半了，估计明年开春就能去了。你们去火车站是准备回京城吗？”
姜湛点点头。
这下子售票员感知再迟钝也能察觉出这话题有多僵了，站起身，“那你们先休息吧，等到了站我会叫你们的。”
“谢谢。”
售票员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抬脚去了车厢前头。
胳膊被撞了下，姜湛扭头看过去，就对上了林诚有些促狭的眼睛。
“啧啧，这一个个的，从港城又到深市，还有完没完了。阿湛，我觉着吧，你以后还是乖乖待在学校和漫漫姐那吧，这张脸，尽招人了！”
姜湛冷冷看他一眼，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晃悠悠的车子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再加上车厢里还有很浓的汽油味，睡着了也能更舒服一些。
两个人就这么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车子停到深市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售票员走到姜湛面前，犹豫了准备拍拍对方肩膀把人叫起来。还没等她把手拍上去，坐在座位上的人先一步睁开了眼睛，吓得忙把手给缩了回去，有些结结巴巴地用普通话说道：“火车站到了。”
姜湛也看见了车窗外头的‘深市站’三个大字，伸手拍了拍林诚肩膀站起身。
两人拎着行李下车。
售票员把门给关上的时候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那道背朝她这边朝火车站售票大厅走过去的修长背影。
等明年她去京城，还会不会再遇见这个人呢？
在姜湛和林诚成功坐上从深市开往京城的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回去京城正好是大年三十。”
**
同一时分。
港城，半山别墅。
钟灵睡到临近中午才起来。
吃了点佣人端过来的糕点后就拨通了沈琢那边的电话。
结果那边没有人接听。
她挂断电话后又直接拨到百福酒店的服务电话，才得知沈琢这会不在宾馆。
既然不在宾馆，那就是在剧组了。
“去沈琢正在拍戏的那个剧组。”
阿文一听，忙去备车。
沈琢这会正在吃剧组的盒饭。
他在这个剧组里面算是一个重要男配，所以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休息间。
身后的房门没有敲门直接被人给推开，沈琢皱了下眉，放下筷子转身看过去。
见来的是钟灵，就更惊讶了。
“钟三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气势汹汹的，谁惹着你了？”
“谁惹着我你还不知道？”
这一声反问直接听得沈琢心头一跳。
“钟三小姐这话就不对了，我在这剧组拍戏拍得好好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差住剧组里了，能知道什么？”
钟灵拉个张椅子到沈琢对面坐下，“姜湛不在你这？”
沈琢表情空白了一瞬，“他在我这干什么，我们俩又没多少交情。再说了，他昨天就给我留了张纸条走了，这会应该已经在回京城的火车上了吧。”
“他俩没上火车。”
看着钟灵越发面沉如水的模样，沈琢顿了顿，面色突然一变，“你拦的？”
“没错。”钟灵有恃无恐地笑了笑，“我本来是请姜湛去我那做客的，谁知道这家伙居然把我也给摆了一道，居然给我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我想着他在这港城认识的人也只有你了，所以就找过来了。”
沈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姜湛没来找我。你的人也找不到人吗？”
“找不到，火车站，客运站，还有租车行，都找遍了，没有见到他们两个的。”
想到港城地底下的混乱，这俩人万一为了躲钟灵跑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沈琢不敢再想下去，垂眸低喃一声，“那这事大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