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注意到两个班上的同学已经悄悄离他三米远了。
见他看过来，两个身强体壮的少年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他们第一次发现老是在教室里睡觉的秦朗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刚才看过来的时候，他们俩被吓得直接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被黎漫漫警告了一声，秦朗后知后觉收敛了一点。
黎漫漫也不好再说他，转身看向面前手术室的门。
没过多久，门从里面拉开，黎漫漫忙走上前，有回头看了眼没跟过来的秦朗，“医生，她怎么样了？”
“你是她姐姐？”刚刚摘了口罩的医生打量了黎漫漫一眼，没等黎漫漫摇头就接着说道：“那孩子怀孕三个月了，这次出血太多，孩子是留不下来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医生。”来之前就做了心理准备，这会黎漫漫还能镇定跟医生道谢，被她抓来当壮丁的两个男生这会是真的愣了。
之前班里女同学的猜测归猜测，毕竟没有肯定。
但现在医生都这么说了，那李晓她就是真的怀孕了，还已经三个月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李晓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昏迷着，黎漫漫跟着她被送进病房，转身见跟上来的少了秦朗，“秦朗呢？”
“刚才出去了。”
黎漫漫没说让他俩去找秦朗的话，“这边已经没事了，你们俩回学校，人是李美推得对吧，我记得她们俩还是一个村里的，回去后让她想想办法通知李晓的父母。”
女儿发生这么大的事，别说晚上了，天塌下来都得来。
两人答应一声，匆匆走了。
黎漫漫站在床前看了会小姑娘昏迷着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出去先把钱给交了。
刚出门就看到了从走廊上走过来的秦朗。
秦朗走到黎漫漫面前，把手里的收据递过去，“钱我都交了，这是收据。”
黎漫漫把收据接过来，看了看上头那几个血手印，“你······算了，你也赶紧回家去了，身上衣服都湿透了，记得睡前泡个热水澡喝一碗姜汤。”
秦朗点点头。
“还有，别被这件事影响到自己。”
秦朗霍然抬头。
“我不问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会对李晓的事反应这么大，但你要做的，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不希望明天还看到这个样子的你。”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好一会，秦朗才点点头，“好。”
“去吧。”
黎漫漫在病房里守了一夜，也没能等到李晓的父母。
反而是第二天一早等到了李美和她母亲。
“老师，李晓她父母都没了，家里只有一个半瞎的奶奶，我不敢跟刘奶奶说。”
她怕那个老人家知道后找她拼命。
黎漫漫本来就守了一夜没怎么休息，这会眼前差点一黑。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李美娘则是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晓，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老师，我家小美一向喜欢跟晓晓她在一起闹，这回也是闹着玩呢，谁知道晓晓这孩子还上着学呢，居然怀孕了，这谁也想不到是不是。不过晓晓现在这样，怎么说也是我们小美不小心。您放心，晓晓她奶奶照顾不了，我帮忙照顾几天，这流产一般也就三四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晓晓她住校，正好还能瞒过她奶奶，这不正好？”
黎漫漫还真不放心。
就算是现代，女孩子未婚先孕都会受到很多指指点点，更别说这个年代。
更何况面前这位李美的母亲方才压根就没掩饰她话语里对李晓未婚先孕这件事的鄙夷，她怎么可能把一个本就心理脆弱的小姑娘交给一个对她没有善意的人。
让谁帮忙招呼黎漫漫还没想到，当然现在要先拒绝，“那就不必了，不过李美她虽然是无心的，但给李晓同学造成了很大伤害是事实，李美家长你不能否认吧，我这里还有医院的病历本和缴费单。”
“所以我希望李美家长你能在走之前，先把李晓同学住院的钱给交了。”
李美母亲也知道自家女儿把人弄得摔个屁股蹲全班同学都看见了，这事想否认都否认不了，只能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这才朝黎漫漫期期艾艾问道：“那个，老师这得交多少钱？”
“手术费，住院费，还有营养费，输液费，加在一起差不多一百五。”黎漫漫说着把缴费单递到李美手里，“李美同学可以看一看。”
李美抖着手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缴费单，翻了一遍后朝她妈轻点了点头，李美母亲差点一巴掌糊在女儿头上。
她本来还想着照顾李晓几天不用花什么钱呢，眼下看这缴费单都给开好了，这钱不交也得交，打算照顾李晓的心思也就淡了。
“那老师我们这就走了。”
黎漫漫朝母女俩挥挥手，“不送。”
关上门，黎漫漫才猛地察觉到什么，转身就见李晓已经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或者难受？”
李晓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小腹，“老师，我是不是怀孕了？”
黎漫漫看她一眼，“你是早就知道，还是才知道？”
“之前有点察觉，我那个已经两个月没来了。那他还在吗？”
“没了，”黎漫漫回答完李晓的问题，这才注意到她表情，愣了下，“你是打算把他生下来？”
好一会，李晓才轻轻点了点头。
黎漫漫：“······”她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么。
她原以为再内向腼腆不过的女孩子，居然还能这么大胆。
“你才多大，你知道这么小的年纪就生孩子会有多伤身体吗？你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发育好，怎么去孕育孩子？这些你都想过吗？”
“老师，我很喜欢他，我愿意为了他生孩子。”
黎漫漫抹了抹脸上被气了一额头的汗，“那人是谁？咱们学校的学生，还是学校外面的？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看来是学校外面的，还比你大，”黎漫漫观察完李晓的反应，叹了口气，“他比你大，还是在社会上，比你要成熟懂得多，他要是真的喜欢珍惜你，就不会现在就碰你。你还是学生，怀了孕，你就要休学，甚至因为这件事都不能再上学，这些你想过吗？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为你想过吗？”
李晓沉默不言。
最后才蚊子哼哼一般反驳了一声：“他说喜欢我的。”
黎漫漫看她这样彻底感觉到心累。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
这种陷入真爱漩涡的小女孩，她在闺蜜身上见过，还看着她被自己喜欢且选择的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换个时空，她还能在自己的学生身上见到。
“那就试试吧，你跟老师说那个人是谁，我谁都不告诉，只说你怀孕了，不小心流产了，需要住院，输液，需要钱买营养品。你现在受的这些都是因为他，他要是真的喜欢你，肯定会不顾一切牌陪你度过这个时期，但他如果没来，你应该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吧？”
见李晓眼里闪过意动又有点挣扎，黎漫漫加了把火，“你奶奶她还不知道你的事，你现在这个样子身边还必须得有人照看着，不然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晚了。你想让我把你奶奶接过来照顾你吗？还是让你喜欢的那个本就该过来的人来照顾你？”
两个选择李晓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黎漫漫这才感觉欣慰了点。
李晓要是选择自己的奶奶，她会对这个小姑娘彻底失望。
“好好休息吧。”出了病房，黎漫漫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好长时间都没有熬过夜了，猛地一熬是真的难受。
出了医院，黎漫漫也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去了镇上一家木材加工厂。
这厂子不大，连门卫都没有，正好让他长驱直入，一路找到厂长办公室。
杨通看着面前敲门进来的小姑娘，从办公桌后头站起身，语气和蔼态度友善，原本因着有人闯进来的怒火这会也烟消云散，“这位女同志，来我们这有什么事吗？”
黎漫漫进来办公室的下一秒就想出去。
这办公室里头门窗都闭着，屋里又烧着炉子，确实暖烘烘得很，只除了一股怪味。
她忍住捏鼻子的冲动，“厂长您好，我来找您厂子里一个叫高小斌的。”
杨通一愣，“高小斌？女同志你找他干什么？”
“有点私事，不好跟厂长说。”
“私事啊，”杨通点点头，眼底多了分了然，“高小斌在我厂子里负责做家具，你出了办公室，往西边走，走到尽头就是做家具的地方，人现在应该就在那。”
黎漫漫道了声谢，转身拉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她脚步顿了顿抬脚走出去，带上了门。
往西走了一段距离后，黎漫漫脚步一顿。
方才那一道声音绝对不是那个厂长的声音，可整个办公室一览无余，那么还有哪个地方还能再藏个人且不会让她看见。
还有方才她闻到的那股味道。
想通了这些，黎漫漫突然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