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声开门声响起来。
穿了一身灰色棉袄看起来跟站在客厅的殷翠梅年纪差不多大不过脸上身上都很干净利落的女人在看到客厅里的人后脚步一顿。
“齐太太，您这来客人了？”
黎婷婷不知道该感激她打破了此刻客厅里僵硬的气氛，还是该烦躁她过来的不是时候。
毕竟刚刚自己大哥说了那么一番话。
黎远洋看见来人，又听见对方对黎婷婷的称呼，就隐隐猜出来了女人的身份。
不过猜出来后脸色就更难看了。
倒是殷翠梅还有些好奇，“婷婷，这是你们邻居？”
黎婷婷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不是，是大明找来专门照顾我的。”说着她看向门口，“刘姐，你去厨房先把碗给刷了吧，再煮三碗糖水过来。”
被叫做刘姐的女人忙点点头，熟练地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殷翠梅看着那刘姐进了厨房，忍不住小声说道：“这不是跟那旧社会的佣人似的吗？”
“那哪能一样啊，我这算雇佣，得每个月给工资的，就帮忙打扫打扫卫生还有做中午和晚上两顿饭。”眼见她妈一脸的不赞同，黎婷婷忙又追加了一句，“大明也是怕我累着，毕竟我这肚子现在越来越大了，也没婆婆帮忙照顾着，才请的。”
这话她自然是忽悠殷翠梅的，齐大明倒是也有请人来照顾黎婷婷的计划，不过那是打算着等黎婷婷肚子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再请，前面六个月只需要黎婷婷自己做个饭扫下地完全能做得了，是黎婷婷自己懒得动，刚满三个月一显怀，就缠着齐大明把照顾自己的人给请了来。
看电视上那些家里的帮佣叫女主人太太，也让刘姐改口叫自己齐太太。
等人来了，她这才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逛个街也有人帮忙拎包，日子过得别提多自在了。
殷翠梅一听是大女婿主动请的人，面色稍缓，“男人还是年纪大点更疼自己媳妇。不过妞妞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儿子方才的控诉虽然被打断，但殷翠梅也亲手养过小外孙女，还不至于猛地被打断就忘了。
黎婷婷脸色一僵，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身回了一趟卧室。
从卧室出来后，手里多了几张大团结，在黎远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黎远洋看着面前的大团结哪还不知道这钱是用来干什么的，眼里一时间差点被气得喷出火来，“黎婷婷，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钱其实一早就准备着给大哥送过去的，”黎婷婷一脸真诚，摸了摸肚子接着说道，“我那时候刚怀孕，情绪也被怀孕给弄得很不好，妞妞又不听话，老是闹着要出去玩，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就只能把她锁在家。后来大嫂把妞妞给接走了，我确实是松了口气，但也不能让大哥大嫂白白帮我照顾着妞妞，这些钱就当给大哥大嫂的辛苦费。”
黎远洋听了黎婷婷这一番辩解差点被气笑了，“要不是你大嫂看你虐待妞妞，她会把妞妞抱回家？”
“我哪虐待妞妞了？”黎婷婷怎么敢承认，还是在她妈面前，“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大哥你说怎么就叫虐待了？”
黎远洋张了张嘴，想说黎婷婷说的都是歪理。
但妞妞确实是既没有挨打也没有挨骂，但母亲的忽视，或许对小孩子来说比挨打挨骂还要难受。
不过黎远洋这会已经不想跟黎婷婷理论这方面的问题了。
早在妞妞在自己那住了好几个月，黎婷婷这个当妈的一次都没有问过看过，他就已经看清楚黎婷婷的本性了。
那他再说更多能有什么用。
殷翠梅也不愿意自己这一对儿女就这么吵起来，厨房里还有外人在呢。
闹笑话不说还丢面子！
“婷婷现在这样确实没办法照顾孩子，当务之急还是平平安安把肚子里这个给生下来，远洋你那头也忙，要不我这次回去把妞妞给带走？”
黎婷婷忙点点头，“妈我每个月给你把妞妞的生活费给汇过去。”
黎远洋看着黎婷婷这么一副迫不及待想要把累赘给打发了的模样，心底冷笑一声，“妈，你不用把妞妞带走，妞妞现在跟妙妙一块上托儿所，也跟托儿所的小伙伴们熟悉了，她们表姐妹俩也相处的很好，你把妞妞抱走两个孩子估计都不愿意，养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无非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他说着眼神带着讽刺地看了眼黎婷婷，见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又转到殷翠梅身上，“你跟爸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小弟就行了。”
殷翠梅面色也有些讪讪的。
她如何不知道大女儿这事干得不怎么地道，但人心都有偏向，她宠大女儿惯了，再加上大女儿前头又有那么一场失败的婚姻，她现如今只希望大女儿和大女婿一家能过得好好的。
隔了一辈，身上还有大女儿前夫血脉的妞妞，论起在殷翠梅心里的分量来，自然就没有亲生女儿那么重了。
“远洋啊，你现在帮忙照顾妞妞，等妞妞大了，肯定也会孝顺你这个舅舅的。”
黎远洋眼底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唇。
那位刘姐端了三碗糖水出来，一人面前摆了一碗后，似乎是也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不太对，又赶忙回了厨房。
黎远洋站起身，也没喝那碗糖水，只看向殷翠梅，“妈，我先回铺子里忙，你在这吃饭的话，我下午过来接你。”
“那行，你去忙吧。”殷翠梅心累地摆了摆手，“妈跟你妹妹再说会话。”
黎远洋点点头，也没再看黎婷婷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殷翠梅在京城统共住了三天，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在老家的爷俩，拎着儿媳妇和大女儿买的特产坐火车回去了。
林秀也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尊神总算是走了。
她现在在给铺子找能长期干活的员工，因为叶帆和叶兰兄妹俩马上就要开学了。
临到开学的前一天，林秀把工资发给这兄妹俩，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到了学校就好好学习，争取成才。”
叶帆和叶兰抓着手里的钱郑重点了点头。
两人跟林秀道别后离开，刚回到住的地方，就见门没有关上，能听见里头传出来的说话声。
“是小鱼姐！”
叶兰说着把门给推开，客厅里正坐着说话的两个人齐齐扭头看过来。
“回来了！”
叶兰脚步多了几分欢快，跑过去亲昵地坐到了蒋小鱼身侧的位置上，“回来啦，小鱼姐，这是我的工资。”说着献宝似的递上手里几张数额不等的纸币，粗粗一看有二十多块钱。
蒋小鱼挑了挑眉，“不错，兰兰真能干！”
小姑娘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叶帆带上门进来，也跟着喊了声“小鱼姐”，坐到了叶舟旁边。
蒋小鱼扫了三兄妹一眼，清清嗓子，“好了，这下人齐了，那我就开始说正事了。”
三个人顿时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明天你们学校开学，明个一早，我就过来，领你们仨去学校，到了之后，你们仨还得做个测验，看看具体是能进几年级。不过也别紧张，只要你们觉得自己把学会的知识给掌握了，那就申请跳级。”
兄妹三个齐齐点点头。
“还有老板吩咐我给你们仨买了些学习用品。”蒋小鱼说着把放在桌子旁边的大黑袋子给解开，“东西都是三份，你们兄妹三个自己分就行了。明天早上一定要吃得饱饱的，要不然脑子会跟不上。”
叶兰距离那个黑袋子最近，低头就看见了里头崭新的书包还有文具盒，“谢谢小鱼姐。”
叶帆和叶舟也齐齐道了声谢。
兄妹三个都是一脸的感激和激动。
上学这件事他们以前时候连做梦都不敢想，现在梦居然成真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一早过来接你们。”
兄妹三个把蒋小鱼送到宿舍楼外头，看着蒋小鱼骑着自行车离开后，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哥，咱们明天就能上学去了！光明正大的坐在教室里头听老师讲课！”
叶帆看着面前的弟弟妹妹使劲点点头，“等上了学，你们俩谁敢上课的时候偷懒不好好学，我就先打断你们腿。”
叶舟忙摇摇头，一脸认真地保证：“哥，我绝对不偷懒。”
叶兰紧随其后，“哥，我也是，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考第一。”
叶帆欣慰地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肩膀，“好。回去看看咱们一共存多少钱了。”
回了宿舍，叶兰把自己的那部分工资放茶几上，叶帆也把自己的掏出来放上。
三个人围在桌前，先把钱分类，接着开始数。
“十块的有五张。”
“五块的一张。”
“一块的三张。”
叶舟等面前两个人数完，脱口而出：“一共是五十八。”
叶帆起身回自己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小布包和一个破旧的笔记本。
回到桌旁后，他把布包打开，里头放着的就是一卷卷被整理地分外齐整的钱。
从十块的到一角的全都有。
他留了三张一块的出来，把剩下的五十五放进去，又把布包给包起来。
接着给叶舟和叶兰一人发了一张一块的。
“你们俩这一个月的零花钱。”
叶舟和叶兰忙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叶帆又打开笔记本，把刚刚收入的五十八和三块钱用来零花给记了账，这才把笔记本和布包又放回到卧室里藏好。
回来后深吸一口气，宣布道：“咱们现在有快三百块钱的存款了。”
叶兰眼睛一亮，“哇，好多！”
叶舟看了双胞胎妹妹一眼，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朝她泼了盆冷水，“距离咱们欠姐姐的还有两千七百多呢。”
“那要更努力赚钱才行。”叶兰握了握拳头，“我以后上学放学的路上可以捡破烂卖钱。”
“那也行，我以后跟你一起吧。”
“我不同意，你要是也想捡的话，咱们就分道走，要不然不够捡的。”
两人讨论一番该怎么捡破烂后终于达成一致意见，齐齐抬头看向大哥。
叶帆对上弟弟妹妹看过来的目光，一脸严肃地告诫道：“捡破烂归捡破烂，但绝对不能影响学习。”
叶舟和叶兰忙乖乖点点头。
“大哥你呢，也跟我们一块捡破烂吗？”
“不，”对上弟弟妹妹惊讶的目光，叶帆一字一顿语气坚定道，“我要尽快跳级到初中甚至是高中，争取早日成才，像姐姐和小鱼姐说的那样，早点成为一个更有用的人。”
“我也是。”
“我也是。”
看着弟弟妹妹争先恐后举起来的手，叶帆这才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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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漫漫把车子借给了蒋小鱼，让蒋小鱼开车带着叶家兄妹三个去学校报名。
她自己则是骑了刚刚来京城时候买的那一辆单车到了学校。
宿舍里林嘉禾和张小琴已经在了，黎漫漫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准备出门去教室。
“漫漫！”
黎漫漫抱住大叫一声直接往她身上扑过来的林嘉禾，把人熊抱住后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行了行了，嘉禾你这一个寒假看来过得不错，这身上没少长肉！”
“哪有啊，就重了五斤而已。”林嘉禾从黎漫漫身上起来后隔着衣服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还不是一放假回家我爸妈就天天说我瘦了，在加上又是过年，每天都吃好吃的，天冷又懒得动，这肉就长出来了。”
黎漫漫伸手捏了捏林嘉禾更显圆润了几分的脸，“我本来还想着这开学了就凑齐人晚上去我那聚一聚呢，看你这身膘，还是再缓几天吧。”
说完黎漫漫就不再看林嘉禾顿时哀怨起来的脸，朝一旁笑着看她和林嘉禾打闹的张小琴点点头，“小琴。”
相比起胖了的林嘉禾，张小琴却是看着有些瘦了。
不光人瘦了，面上看起来还带了几分憔悴，眼底也有几分化不开的愁绪。
张小琴朝黎漫漫点点头，“漫漫，你委托我买的床上四件套我给带过来了。”
“那等放学我再过来拿。”
张小琴轻嗯一声，“那我就先去上课了。”
“去吧，中午食堂再见。”
等人拿着书本离开，黎漫漫脸上的笑意一收，看向林嘉禾。
林嘉禾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
“小琴她有点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
两人沉默片刻。
看来是真的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