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肖晏之没再劝我，他只是帮我选了一件婚纱，叫店员改了几处，跟我说过几日再去试。
婚礼当日下了很大的雪，化妆师夸我精神好，我心想大概是回光返照了。
我难得心情不错，化好妆穿着婚纱在化妆间哼了几声小曲，直到敲门声响起，我回头看去，肖晏之靠在门口看着我。
我打趣他，“宾客偷偷跑来这里干什么？”
他一如既往的神色坚定，“带你逃婚。”
我有些惶然。
这是何必呢？
我再次拒绝了他。
聚光灯很亮，我虚挽着沈父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赵淮笙。
他眼里有太多太多的情绪，我没办法逐一分清，甚至因为肿瘤压迫视神经，我已经看不太清他的身形。
我全身心地沉浸在这场属于我的婚礼。
不论宾客是谁，家属是谁，司仪是谁，新人又是谁。
为了追忆我与赵淮笙的甜蜜往事，黑白荧幕上开始有了画面——这新鲜玩意还是我央肖晏之从国外弄来的，据说费了好大的劲，而且价值不菲。
宾客们都没见过这种稀奇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住荧幕，纷纷夸奖赞叹赵淮笙对我的心意。
就连赵淮笙也被吸引了。
然而下一秒，荧幕上却出现了他和沈絮的照片。
他们牵手的，拥抱的，甚至接吻的。
照片风格跟前面我的照片大相径庭。
地点也随机多变。
很快就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嘀咕起来：
“这好像不是新娘子啊，更像她姐姐……”
“不会吧，赵老师不是跟妻子伉俪情深吗，这是出轨了姐姐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好像发现了真相，一片哗然中，目光全都盯在沈絮和赵淮笙身上。
我微笑，偏头看着他们，只可惜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沈絮和她父母的表情。
那一定精彩的很。
我身边的赵淮笙，此刻嘴角僵硬，双手颤抖。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笑了。
还没完呢。
“欸？那是什么？”
有人注意到四周突然吊起几张大字报，随即不知从何处飘飘扬扬撒落几沓传单。
宾客们环拥而上，想要看一眼那大字报上的内容，其他人则低头捡起了传单。
两种东西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赵淮笙骗我感情，人前三好丈夫，却一直把我当成姐姐的替身。
我的亲姐姐沈絮，插足我的婚姻，和自己的妹夫搞在一起。
而我的亲生父母，表面是为我着想，实际却偏袒沈絮，给我挖坑。
文案是我专门找人写的，感情润色扣人心弦，字字泣血。
礼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赵淮笙气得几乎要站不住，他指着这场闹剧，指尖颤抖，视线钉在我脸上：“这些是你干的？”
我朝他笑：“赵老师，你敢做，不敢认吗？”
“你非得叫大家都不得安宁吗？！今后的日子你也不过了吗？！”
台上的动静让原本喧闹的环境静了一瞬，有人小声问：
“这是干什么呀……不是婚礼吗？”
“赵老师竟是这样的人？”
“这沈家人也忒不是东西！不是说赵夫人也是沈家在外流浪多年的女儿吗？！怎么如此偏袒那大姑娘？”
“什么赵夫人，还不只是一个替身。”
“谣言！都是谣言！赵老师那么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况且也没有证据啊！”
宾客们各执己见，竟吵了起来，我眼睁睁看着这场赵淮笙一手操办的婚礼变成一出闹剧，心中终于畅快些，嘴角也不由得牵起几分笑意。
但还不够，还不够乱，还有人相信他。
此时，一直循环播放照片的画面开始有了声音。
——“他既不爱你，你又不能给他生孩子，如今我回来了，你怎么就不能自觉些呢？”
这是沈絮的声音。
——“你把这些照片放出去又能如何呢？你和沈絮长得那么像，沛城没人认识她，照片放出去，他们也只会以为那是你。”
——“他们不会信你的，只会觉得你疯了。”
这是赵淮笙的声音。
还有沈父沈母道貌岸然安排我养沈絮孩子的声音，也有赵淮笙和沈絮颠鸾倒凤的声音。
台下的人忽而面红耳赤，忽而面色煞白。
实在是太精彩了。
我看着脸色难看的赵淮笙，不由得笑了。
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来不及咽下，那股腥甜从嘴角溢出，坠下一抹红。
我没管嘴角的血，轻声问他：“你猜他们会信我吗？”
赵淮笙脸色更难看了，我看不懂他的表情，我只知道我快死了。
很可惜，我原本以为会再晚一些。
喉间又涌起一股腥热的血，我想咽回去，却没力气了，我仰头倒去。
倒下的一瞬间，我看到礼堂的花窗玻璃。
五彩斑斓的，真漂亮。
我不知掉进了谁的怀里，耳边阵阵嗡鸣，眼前却只有一片漆黑。
又不知是谁在喊“你们快看大字报的背面！”
是了，那是我的诊断单。
印在那几张大字报背后，原本是自己作为自己身患绝症的证据，想给赵淮笙最后一击。
可我看不到了。
永别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