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浩直视着秦思明,并没说话。
秦思明又道:“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没有发现‘古城’的新线索。”
听了这句话,曹天浩说:“我们没有‘古城’的线索,同样延安也抓不到‘边塞’的尾巴,这不就打了个平手吗?”
童钊却说:“站长,我们其实有机会发现‘古城’的线索,但是您给叫停了,甚是可惜。”
“又说是振麟,对吧?”曹天浩语气里有几分无奈,“你们抓的那三个人,哪一个是有价值的?”
秦思明和童钊没敢再说话。
这话摆明了是在指责,曹天浩看了童钊一眼,道:“这样抓人又放人已经不止一次,每次都把我们自己搞得很被动。”
秦思明身子往前探了探:“站长,您也是还在怀疑振麟吧?”
曹天浩直视秦思明:“你说得不对,你们俩的任务和他不同。”
秦思明一时无言以对。
童钊则说:“我对家春生前的所作作为也有所怀疑,不过,整个事情看下来,只能说陷害家春这一招很是高明,完全让我们抓不到把柄。”
曹天浩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以继续暗查振麟,一直查到拿住证据为止。”
此言一出,童钊和秦思明的脸色立即由阴转晴。
按照约定的时间,高振麟去了二嫂处见到齐淑珍。二嫂如往常一样在外面望风,他们两个在里面密谈。
“茜茹每天带回家的文件我都有看过,没有关于这个‘边塞’的情况,而曹天浩在家里也从来不提这个人,所以我这边目前没有丝毫‘边塞’的情报。” 齐淑珍说。
“本来福子露了一点线索,可是他又突然死了。”高振麟不无遗憾。
两个人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齐淑珍开口道:“我想找个时间查看一下曹天浩的卧室,只要他带文件回家就有机会查到。”
“会不会有危险?”高振麟问。
“只要谨慎一些,就不会有事。”
“其实我现在怀疑的人是石汀。”
“石汀?”齐淑珍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我好像听到曹天浩说起过,他们曾经是黄埔军校的同学。”
高振麟闻言,脸上刚露出惊喜的神色,却听齐淑珍又道:“但曹天浩还说起过胡世祖,他们三个都是同学。”
“这么巧?石汀和胡世祖现在都在延安。”高振麟说,“现在我们把目标集中在石汀和胡世祖身上,这样就好办一些。可关键是,这俩人的职位和陈茂鹏一个等级,延安如果要查是需要先得到组织部同意的。”
齐淑珍说:“我们最好能拿到更为直接的证据,那么查他们就没有那么困难。”
“这个‘边塞’隐藏得很深,他一般不和重庆联系。我从曹天浩那里得到的情况是到现在为止重庆只收到过三次电报,所以电台送到延安,他也很少启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难得到他的情况。”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齐淑珍打破沉默说:“还是只能从曹天浩那里着手查‘边塞’。”
“茜茹呢?”
齐淑珍摇头:“曹天浩对此极为保密,又怎么会让茜茹知道‘边塞’的情况?”
这像是一道很难破解的题,让他们两人都感到困难重重。
一时没讨论出个结果,高振麟就先行离开了。
他慢慢走回站里,在大门口停住脚,看看四周没人就又继续向北走到街口,坐上一辆人力车,去找薛吉。
绥署二处院内很安静。进了大门,居然没见到一个人影。他径直上楼到薛吉的办公室去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薛吉说“进来”的声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薛吉正在工作,一看来人是高振麟,笑着摘下耳机:“有事找我?”说着起身给他拉了一把椅子。
“嗯。”高振麟回头看看刚关上的房门。
薛吉知他顾虑,便说:“放心,一般不会有人来。”
高振麟这才坐下,问道:“你这里有没接发过跟石汀和胡世祖有关的电报?”
薛吉想了想,说:“没有。”
“之前给你看过的那个名单上那四个人呢?”
“那四个我可以查一下。不过你刚提到的这两个名字,至少我是第一次听说。”
“他们现在也在延安。”
“这么说他们中可能有一个是打进延安的人?”薛吉不由讶异,见高振麟点头,又道,“这可不是小事。”
高振麟神色凝重:“的确事关重大,但是我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代号是‘边塞’,你有听说过吗?”
“‘边塞’我倒是听说过,上面交待但凡他发来的电报要立即交给局长。”
“那你这边有收过他发来的电报吗?”
“没有。”
“线索又断了。”高振麟叹了口气。
这个结果倒也在他的预料之内,但也有意外收获,现在,只要“边塞”与绥靖公署联系,他就能知道对方的动向。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拍拍薜吉的肩膀,叮嘱道:“除了注意石汀和胡世祖外,你也盯紧‘边塞’的动向。我先走了。”
他叫了一辆人力车回站里,还是在街口下车,然后走回去。还没走到西安站,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晨光背着书包也在往站里走。
他叫了声“晨光”,大步走过去:“暑假不是还没结束吗,你背书包干嘛?”
“我去一个老师家上课了。”
“上的什么课?”
“写毛笔字呀。我写得太不好了,阿姨就要我补课,回家还得写。”晨光说着,撅着嘴低下了头。
高振麟摸摸小家伙的头,笑了笑,揽着晨光的肩头,俩人一起往大门的方向走:“你阿姨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嗯,老师住的地方不远。”
“那你自己觉得有进步吗?”
晨光羞赧一笑:“我也不知道。”
“老师怎么说?”
“老师说我有进步。”晨光说着,仰了仰下巴。
“嗯,不错!老师都说有进步,那就说明晨光是真有进步。”
俩人笑着走进西安站大门,晨光径直回家了。
站在随风摇曳的绣球花旁,高振麟看着晨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不由想到:不知道晓光的毛笔字写得怎样了?
回到办公室,被童钊问去了哪里,高振麟说:“去和晨光玩儿了一会。”
童钊笑:“看见晨光,你又想起在延安的那个孩子了吧?”
高振麟不动声色地看了童钊一眼,去座位上坐下,道:“有啥想的?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只是看见晨光暑假还要找先生补课,觉得好玩儿,就逗了逗他。”
童钊继续追问:“最近你好像也没去找薛吉?”
“昨晚还去他那儿了。”听童钊“哦”了一声,高振麟牵了下嘴角,“怎么?是不是我的行动都要向你汇报?”
童钊干笑了几声:“我哪有这个权力。”
高振麟眉梢微挑,点了点头,脸上似乎写着五个字:你知道就好。
见童钊低下头继续写报告,高振麟靠着椅背若有所思。望着童钊低头的样子,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突然从背后掰住童钊的头,用他一贯杀人的方式锁喉让这个可恶的家伙毙命,会不会很过瘾?
他正想着,却看到童钊突然抬头,似是觉察到什么,问:“怎么?”
高振麟若无其事:“没什么,我在想你说的话,说我看见晨光是不是想起晓光。”
童钊挑挑眉毛:“想了也是正常的,毕竟那么小个孩子你就带回北平,又带去延安一起生活两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你倒挺理解蛰伏感情的。”
童钊笑笑不语,从抽屉里拿出烟,隔桌递过去一支。高振麟伸手接过,拿起打火机点上,悠悠地抽起烟来。
刚抽了两口,他便听见门外走廊那头传来曹天浩的声音:“思明,你跟我去趟陕西站。”
接着又听到秦思明回应了句“来了”,然后便是俩人下楼的声音。
童钊抽完手里的烟,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放进抽屉里抽屉,起身道:“我也出去一趟。”
目送童钊出了办公室的门,高振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从抽屉里拿出几份文件摆在桌子上,起身走到窗户边向下看。他看到童钊从楼里走出,径直往大门外去了,便出门来到站长办公室。
曹茜茹正在收拾曹天浩的桌子,看见他,道:“站长出去了。”
“我不找他。”高振麟说着,走过去坐在桌子旁,拿起桌上一份报纸,似是要看,“我刚才回来时遇见晨光了。”
“他回家了?”见高振麟点头,曹茜茹说,“我正要带他去理发呢。”
说完,曹茜茹拎了手袋就匆匆离开。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直至消失,高振麟才走到曹天浩的办公桌后。他看见没有锁好的抽屉,便拉出来看了看又推回去,再打开一个,看了眼仍旧没有发现,又推回去。直到要去拉第三个抽屉,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赶紧离开办公桌走了出来,一看是郭出下楼。
他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再去看曹天浩的抽屉?可转念一想,估计再去看抽屉里的文件也会是没有收获,“边塞”这么重要的人,有关他的情报曹天浩一定会锁进保险柜的。
这么想着,暂时也别无他法,他只好回到自己办公室。
暗查“边塞”的工作一时没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