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厌川不依:“现在你是病号,我向来体质好,一年也不见得会病上一次,小侯爷就不要管我了。”
谢聿淮坚持重复道:“你把衣裳穿上。”
祁厌川哑然,他顿了一瞬再次劝慰道:“等天亮之前我自然会把衣裳穿上,这会儿你就不要管我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不等谢聿淮说话便又继续道:“也是因为我才叫你露宿这荒山上,若是你真有点儿什么好歹,我罪过可就大了。”
谢聿淮只字不言自己的身体情况,身子从他怀里起来了些,视线却又被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给吸引了过去。
“祁厌川,你真的好生倔。”
祁厌川轻笑一声,笑的随性:“小侯爷说什么都是对的,一切等你好了再说吧。”
谢聿淮不再吭声了,窝在祁厌川怀里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他觉得周遭发冷,甚至又往人怀里拱了拱。
祁厌川的手紧了紧,手掌在他的肩头轻轻摩挲了片刻:“此番回去要好好养着,你是不是经常会做噩梦?”
谢聿淮生起病来像只任人拿捏的小奶猫,软软的叫人见了就想揉一揉。
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老毛病了,只要一心神不宁便会噩梦缠身。”
祁厌川沉默了一瞬,沉声道:“是老侯爷他们吗……”
谢聿淮点了点头:“我梦到他们在战场上……茶马河里的水都是红的。”
“祁厌川……我真的做不到……忘记那些事情。”
祁厌川不知道谢聿淮都看到了什么,谢家出事儿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师父的家中,为了自己的复仇翻案做准备。
当初他听了谢家的事情起初也是觉得定是有人通敌,不然以谢家军的实力……又怎么会在胜利之际都血洒疆场呢。
这是谢聿淮第一次把自己的内心敞开给自己看,祁厌川却忽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了。
他又有什么资格安慰呢。
如果他说了自己一家人被冤枉都死了,这时候有人安慰自己说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
他就会真的不放在心上吗。
祁厌川摸了摸谢聿淮的鬓发,温声道:“你压力太大了,濯清……不要把自己逼的那么死。”
谢聿淮摇了摇头:“太痛了……”
痛的他时常喘不过气来,压的他时常觉得是不是自己死了也就会好了。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挺了下来。
他还有整个侯府。
他还要替父兄正名。
谢聿淮知道自己今晚说的太多了,可是已经很久没人在他生病的时候肯抱着自己说话……
他心中软成了一团棉花,看着祁厌川便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祁厌川表面看上去不靠谱,可是接触了半年……谢聿淮觉得他实际才是最可靠的。
许是生了病矫情,谢聿淮捏了捏眉心便不叫自己再多说话。
谢聿淮在火堆前烤着火,又被祁厌川半搂着,一会儿便闷出了一身汗。
他头脑清晰了许多,天色已破晓,他慢慢悠悠从祁厌川怀里抽身起来,把衣裳在火上又大致烤了一下,这才递给了祁厌川。
“穿上。”
祁厌川接过衣裳,眼里头带着调笑:“濯清怎么这么强势?”
谢聿淮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还没说话便见祁厌川一边说话一边笑道:“濯清这是用完了就把人给踢开了,哎你说这像不像那楼里提起裤子来就……哎呦!”
祁厌川被谢聿淮扑了过来,他笑着顺势倒下,双手还扶住了谢聿淮的双臂。
风拂过发梢,空气像是忽然沉寂了一瞬。
祁厌川率先反应过来,他笑着看向谢聿淮道:“小侯爷这是感动了?特地来投怀送抱的?”
谢聿淮愤愤的瞪了祁厌川一眼,起身顺势把他拉了起来。
“休说废话,叫我看看你的伤。”
祁厌川依着他,大大方方的把胳膊伸过去给人看。
谢聿淮的眉头死死的皱了起来。
祁厌川撇了撇嘴:“你别这样啊……搞得跟我快死了一样。”
谢聿淮盯着祁厌川的伤,那一块地方已经有些模糊了,他手有些轻轻的颤抖,刚想扯下自己的衣裳来给他包扎,便一下子被祁厌川拽在了手中。
“不用那么麻烦,死不了人的。”
谢聿淮的手臂一僵,他呆滞了一瞬把手抽了出来。
祁厌川的手心一空,他轻轻扬了下眉笑道:“这么害羞?”
谢聿淮扫了他一眼:“看样子你也是死不了。”
祁厌川还没说话,就听不远处传来赵廷玉的声音。
“长宴哥哥——”
“濯清哥哥!你们在一起吗?”
“濯清哥哥!长宴哥哥!你们在哪儿啊!”
谢聿淮轻飘飘的看向祁厌川:“你不是说第一个来的就是想叫你死的吗?”
祁厌川冷笑一声,屈起手指蹭了蹭鼻尖无所谓道:“廷玉不算,他身后的肯定就是了。”
祁厌川说完便扯起嗓子喊道:“廷玉!我们在这儿呢!路上过来记得打好标记!”
祁厌川说完朝谢聿淮一笑,理了理已经破损的衣裳说道:“廷玉这孩子还挺靠谱。”
不过片刻功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打头儿来的是赵廷玉,身后紧跟着的是周岁和。
谢聿淮想到刚刚祁厌川说的那句话,凑近了他轻声道:“或许第二个也不是要杀你的。”
祁厌川早就看到了周岁和还有他身后的张家小公子,以及张家公子旁的另一位小公子。
祁厌川心中隐隐有了算计,他轻笑一声朝谢聿淮道:“濯清这么信任周大人?”
谢聿淮只是淡声解释道:“他没有理由害你。”
祁厌川沉默一瞬,在众人发现自己之前轻声道:“或许就是单纯看我不顺眼呢。”
“濯清,你要知道,不是说没有理由就不会害人的。”
谢聿淮迎上祁厌川的目光:“那你是觉得岁和哥要害你了?”
祁厌川耸了耸肩:“我可没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