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菲看到那个小小土堆,心中郁闷,和谭墨讲起了当日的事情。她一边讲一边沿小路前行,观察路边树丛与野草,谭墨一声不吭,认真听着。突然,柳若菲俯身盯着一处树丛,谭墨凑过去一看,一个枯枝上挂着几根黑色丝线。柳若菲小心翼翼将那几根丝线取下,用锦帕包好。蹲在树下观察一会儿,向树丛里搜索前行。
谭墨瞪大眼睛,紧随在柳若菲身后,相处几天,他就发现了柳若菲的不同。柳若菲的巴掌大的脸,长得非常精致,皮肤白皙,只是身体单薄了些,如弱柳扶风,可就这样瘦弱的她,偏偏精力充沛,满是才情,治病、采药,样样精通。
谭墨被柳若菲吸引,伪装伤势未好,不肯离开。昨天听到柳若菲要上山采药,早早等在山的入口。未料到,他越是接近柳若菲,越是在她身上看到,与以往认知中不同的柳若菲。
柳若菲追踪草地上被踩踏过的痕迹,向里面搜索了一百多米,树丛繁密。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孩童哭声,让蓝儿不觉身体一抖,她带着哭腔说:“小姐,我们回去吧,这里阴森森的,好可怕!”
柳若菲停住了脚步,却未回转,而是盯着前方一棵树下。蓝儿踮起脚尖,伸头看到了一团黑色,立刻叫到:“小姐,快走,那不会又是一具尸体吧?”
柳若菲点头,说:“只是这个男孩没有先前那个幸运,这里没有香樟,尸体在苍蝇和蛆虫的作用下,已腐败得不成样子了,你们在里等候,我去检验一番。”
谭墨一步上前挡在了柳若菲的面前说:“柳小姐,这样的事情,让在下去做,小姐莫碰如此污秽之物。”
柳若菲见谭墨坚持,从腰间荷包中拿出两块姜片,递给谭墨一片,自己含在口中一片。谭墨学着柳若菲的样子,也将姜片含在口中。正在他惊奇之时,但见她又从荷包中,拿出两副手套和两个口罩,同样分成给谭墨一份。
柳若菲戴上口罩和手套后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谭墨不明白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到尸体像蓝儿那样才正常,怎么还满眼的兴奋?他疑惑,也学着柳若菲的样子,笨拙地将口罩戴上,吸了一口气,倒也不太受影响。他又将手套戴在手上,举到面前活动了一下,倒也活动自如。
他刚从柳若菲带给他的新奇中缓过来,抬眼一看,柳若菲已在观察尸体周围的草丛。
蓝儿紧握着孙嬷嬷的手臂,不敢动。孙嬷嬷想阻拦柳若菲,见谭墨拦阻不成,就未吭声,只在后边皱眉看着。
柳若菲未发现草丛中有可疑人痕迹,在尸体旁蹲下,尸体已腐败不堪。她从蛆虫长度分析,死者死亡时间在十日左右,也就是说,这两具尸体死亡时间接近。她估测了一下尸体身高、体重,与第一个男孩也接近,可能初步确定,两个孩子是一起逃亡出来的。
柳若菲见离他们不远,有一处小溪,她想与谭墨将孩子尸体抬到小溪处,冲洗一番。
谭墨见了,主动上前,一人将尸体放入小溪中。
冲洗了一会儿,谭墨见柳若菲点头,又将尸体拿出,平放在草地上。
柳若菲侧身解开死者衣服,谭墨上前阻拦,想自己动手,正撞到一股腐败的尸臭味,看到贴在骨骼上的腐肉和未冲洗掉的蝇虫,谭墨飞身一跃,跳离尸体,蹲在树下干呕起来。
蓝儿见柳若菲腐败的尸体也碰,闭上眼睛,哭喊着:“小姐,别碰,我们走吧!”孙嬷嬷大瞪着双眼,上一次柳若菲验尸体,已经惊吓到她了,事后自我解释,柳若菲是大夫,胆大一些也应该。这次看柳若菲腐尸也验,还满眼兴奋,不由手捂心脏,心想老爷是交自己办了什么差呀?前几日是惊吓,今日直接是惊悚。
柳若菲现在哪里有时间理会他们,她一直对弄不清楚男孩死尸案情,耿耿于怀,鬼使神差般来到小男孩坟墓。她依据自己猜测,按小男孩逃亡来方向寻找,果然有了新的发现,难免内心激动。
她轻轻掀开死者身上的衣服,尽力侧身躲避开尸气。其实她前世对解剖很有兴致,男友孟浩请法医解剖时,也带上她,有她的医学根底,验尸一点即通。
她也研究过古代验尸手法,这样腐败的尸体应该采用红伞验尸手法。即将尸骨洗净,放置席上,再挖一个地窖,里面堆放木柴或碳,将地窖四壁烧红,如同用窑烧砖一样。在地窖温度下降到人可进入时,将碳灰除去,向地面、墙面泼入好酒两升、酸醋五升,在地窖热气升腾时,将尸骨抬入地窖,盖上草席。过一个时辰,取出尸骨,在明亮处支起一把红伞,在伞下验尸。这样骨断处有红色,为生前伤,骨断处无红色,为死后所伤。
但是她现在身处莲慈庵,是前来祈福的大家闺秀,若搞出这样的阵仗,这是将自己架到火上烤。这样折腾下去,以后再想低调都没有机会,估计不被当作妖怪烧死就阿弥陀佛了。
柳若菲先观察了一下死者衣服,与前者一样质地的黑袍,黑袍上磨损的厉害。这几天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个家奴为什么会经常穿黑袍?今天她仔细观看了衣服,它不像只是为逃跑准备的,倒有些像江湖人士的夜行衣,只可惜并未在上面发现丝岶之类的其他线索。
她从死者骷骼特征确定是男性,从上到下逐尸模骨,未发现断裂痕迹,除去一节骨头上腐肉,颜色未改变,排除中毒死因。柳若菲不由皱起眉头,她让孙嬷嬷递过来一把匕首,一点点剥离尸骨上的腐肉,想找到骨头裂痕或擦伤,确定内脏是否受伤?却意外的在胸腔中找到了一粒珠子,珠子外面包裹着层腐败的人体组织。它个头不大,很轻,但是柳若菲相信,自己已经找到死因了。
她可以飞针取人性命,有人飞珠取人性命就不足为奇了,她用锦帕将珠子包好。
谭墨已经在树下吐得吐无可吐,早饭、胃内酸水,甚至五腑六脏都要折腾出来了。他闭目平息,渐渐压制住腹内的翻涌,远处看到柳若菲验尸有新发现,想去看看,腹内又要涌出酸水。他心里鄙视自己,大男人连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都比不上,尤其在柳若菲面前,可真是不争气……
柳若菲原本未指望谭墨能帮上什么忙,让蓝儿和孙嬷嬷挖坑,先将尸体掩埋起来。谭墨见柳若菲要挖坑,立即抓起药锄行动起,根本不用别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