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房东老太带着她儿媳妇赶到现场的时候,喜服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你!」
房东老太气得直跳脚,叫嚣着要让她儿媳妇报警。
红蓝灯光很快闪烁在小区里,我好声好气地配合调查。
来的两位警察是老熟人了,见到李老太就头疼。
见我认错态度良好,又有邻里担保,最后处理结果只是给房东她们道歉并赔款。
房东老太仍觉不甘心,在警察走后,抬着起皱的食指指着我鼻子放狠话。
「死丫头,我绝不会叫你好过!」
「来啊,怕你啊。」
有种就放马过来,我崔蓓蓓奉陪到底。
第二天,我出门吃完早饭回来。
门口堆满了的烂菜叶,门上还正往下滴落的臭鸡蛋液。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我还以为她能有多高明的手段,没想到就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此时,一位大爷拄着拐杖跛着脚从我背后走过,敲响房东老太家大门。
「李老婆子,你给我开门,我今天必须找你讨要个说法!」
9
我因为不想跟李老太起争执,转身闪进了屋。
接着耳朵就贴到了门上。
让我听听怎么个事儿。
「陈老头,你嚷嚷个什么劲儿,别以为我儿子不在家,你就能欺负我们婆媳俩。」
「你个不讲理的泼妇,我说了多少次了,楼上不要挂湿衣服,我家先前晒的被子全被你给打湿了!你好歹把衣服甩干再晾啊……」
「那多浪费电!」
房东老太直接打断陈老爷子的话:「你现在把电费转给我,我明天就用洗衣机洗衣服,要不然以后这事儿你就给我憋在心里。」
陈老爷子被怼得哑口无言,而此时房东老太的儿媳妇也出声了:
「你装个雨棚不就好了,非要我们花钱开洗衣机?个死穷鬼,不从自己身上反省问题,老是把错误怪在别人头上,怪不得老婆带着儿子跟野男人跑了。」
陈老爷子气得拐杖直杵地,敲得梆梆响。
「我跟我前妻有离婚证,办了正经手续的,我儿子是被人贩子拐跑了,你可别胡说八道,小心造口业。」
李家婆媳牙尖嘴利,怼得陈老爷子半晌说不出话,只能无奈地叹着气回家了。
没过一会儿,我听楼下传来骂声:
「天杀的,李老婆子你竟然往楼下倒拖把水!」
「没倒尿都是好的,算我妈有素质!」
这婆媳俩,真贱呐。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们就蹦跶不起来了。
这喜服都烧了,按理来说,哪怕现在重新找个新娘也无法举行仪式才对……
年轻姑娘瞅我一眼,慌慌张张地撇过头回屋了。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她就急匆匆关上了门。
不对,事有蹊跷。
我眼疾手快唤出小纸人,叫它潜进房东家。
「妈,喜服都烧没了,事儿还能成吗?」
房东儿媳倒了杯茶递过去,蹲下身子给她捶腿。
房东老太顺手接过,眯着眼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喝了一口。
幽暗的烛火映在她脸上,两眼发出寒芒,那张老脸显得尤其阴森。
「喜服不喜服的不重要,别担心,不会影响到耀祖。」
昏暗的高台上摆放着一个方形的骨灰盒,两边是一对燃烧中的红蜡烛,面前是整整齐齐的一排供果和各种零食。
纸人在供台上查探一番,上蹿下跳,从李耀祖的骨灰盒下面拖出不少照片。
一眼扫过去,全是年轻小姑娘,照片背后还用鸡血画了符咒——
她们应该都是李老太曾经的租户。
翻看着照片,我在最底下发现了自己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照片,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皱了皱眉,稍微沉思片刻,不禁低声暗骂:「卧槽,这李老太可真不是个东西!」
此法和师兄之前闲聊时提到过的东南亚秘术相类似。
听说可以转嫁福祸,换运生财。
不过甚是阴毒,以人命来换取好运,弄不好还会反噬。
距离一年之期还有小半个月,如果集不齐换运的人势必会遭反噬,怪不得李老太又火速重招了个租客。
想到照片里的姑娘们生死未卜,我心底的怒火就噌噌往外冒。
既然这婆媳俩那么能作死,不如我好心再送她们一程。
我控制着纸人握笔,在照片背后写上了我的生辰八字。
11
小纸人回到手中,一个劲儿地揉搓肚子,叽里呱啦胡乱讲了一通。
「烧焦味、糯米香」
我看着它被油浸染的肚皮,还以为是吃了那团黑气有些消化不良,忍不住手上戳了两下。
「吃坏人的东西,小心拉肚子。」
随即弹了它两个脑瓜嘣我就没再管它,回房休息了。
没成想半夜时,小纸人竟痛得在我脸上打滚,又踩又跳。
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赶忙烧了个传音纸鹤向师兄求助。
在师兄的指挥下,一直忙活到天亮,这事才算解决。
「师妹,此事不简单,你暂且不要孤身行动,且等我与你会合再说。」
「行行行,你赶紧的吧,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命格什么情况,我怕再过几天那老婆子人就没了。」
不知道房东老太和室友说了什么,那姑娘老是躲着我,搞得我总逮不着机会跟她说清楚。
这天晚上,她回来得有些晚。
一进门,我抬头看,拄着拐杖进来的。
不会是因为跟我一屋,沾了霉运吧?
我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叫住她,打算将实情告诉她。
她听我讲完,一脸不屑,眼神里充斥着看傻子的戏谑。
「不是,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信这些?」
这人不仅把我大骂一通,还扬言说这个世界上若是真的有鬼,那就今晚让她碰碰面,开开眼界。
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气得我都不想救她了。
12
「啊——」
半夜,她的卧室传来一声尖叫。
「有鬼啊!」
我虽然很不想动,但秉持着人道主义的思想还是去了。
毕竟我派的门训就是不能见死不救。
刚开灯就看见她裹紧被子缩成一团,靠在床板上瑟瑟发抖。
「真……真的有鬼,我看见了!他就站在床边盯着我,你信我,我没骗你!」
许是想到先前我跟她说过的话,她脸白得像能立马躺进棺材里请我吃席似的。
我撇了撇嘴,夹着嗓子摇头晃脑地学她: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信这些。」
她:「求求你,救救我。」
我:「这世上若是真的有鬼,你就叫她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我像个复读机似的不知疲惫地念叨,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始终重复念着她曾经说过的话,对于她的求救不理不睬。
她终于绷不住大哭起来,跪在床上邦邦给我磕头,边磕边哆嗦着道歉。
「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得罪,请您救救我吧。」
芜湖,玩过头了。
我顾及她腿上有伤,忙上前扶起她,问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的叙述中我知道她叫齐雨。
13
齐雨边哭边倾诉,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跳下床,抓起背包从里面掏出红包。
「这个就是当初我租房时,房东给我的,说是祝贺我乔迁之喜了。」
合着这红包人天天贴身背出去上班了,怪不得腿会摔骨折呢。
我顺手接过,捏了捏,听到齐雨问:「这钱我还能要吗。」
不是,这老登怎么不给我钱呢?
咋还搞区别对待。
「信则有,不信则——白捡两百块钱~」
我眼里瞬间放射出绿光。
「算了,我不要了,给你吧,我还是很惜命的。」
许是被刚才见鬼的经历吓住,齐雨搓了搓手臂,一脸幽怨。
我笑嘻嘻将红包揣进口袋,给了她我今早新画的符咒。
「拿好,这符咒暂时能保你平安,不受霉运影响,不过这事儿还没结束,你得等我师兄来解决。」
「他什么时候到?」
「那就不知道了,他平常间神出鬼没的,联系全凭运气。」
齐雨垂下眼睫,唇角勾出一抹淡笑。
「你笑什么?」
「啊没,我这不是高兴嘛,有了两位靠山保护,那就万事都不怕了。」
14
小纸人是我用精血所制,可以说它相当于我的分身。
平常没事的时候,我就叫它去房东家转转,散播散播霉运。
这不,没几天就又出事了。
李老太的儿媳妇因为腹疼被送进医院了,跟邻居老婆婆是同一家。
老婆婆的孙女给我发微信,叫我出来吃瓜。
「蓓蓓姐,我跟你说,那李老太帮她儿媳妇排队缴费时插队,被人家给打了,整个门诊部都能听见她的惨叫!」
「听说这会儿正躺病床上哭呢,叫护士给他儿子打电话,说要他回来给她做主,嘴上不干不净的,骂得可脏了,还说要收拾打人那男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这话时,那打人的大哥就在门外,当时直接冲进来又给了她两巴掌,护士拦都拦不住,打得可用力了,脸都肿老高了。」
「要我说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你跟她讲道理,她只会蹬鼻子上脸,还是动手好使。」
紧接着,她又告诉了我另外一个好消息。
「对了,蓓蓓姐,今天我上厕所听到有医生在议论李家儿媳的病症。」
「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什么毛病都没检查出来,可每次拍片子却发现内脏会缺失一小块,就像是凭空被人咬掉一口似的。」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口业造多了,她居然口舌生疮,流脓咳血,看着怪恶心人的。」
我表面嗯嗯附和,心里盘算着约莫这几天我天煞孤星的命格就开始正式显化了。
跟着她一起吐槽了会儿李家婆媳,便找了个由头结束了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平常间我跟她联系较为紧密的缘故,邻居老婆婆到现在也没能出院。
等这次事情解决完,我得找师兄给老人家画个符以求平安。
15
窗外乌云密布,没一会儿便刮起了大风。
齐雨时不时抬头看两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盯着电视屏幕,心思却飘到了医院。
小纸人为了让我看得更清楚,贴心地跑到了天花板上挂着。
此刻,病房里,房东老太身边站着一中年男子。
他弓着腰小心仔细地察看着李老太身上的伤。
「光宗啊,你看看那人把妈给打的,到现在都还没消肿呢。」
李老太摸着脸颊,老泪纵横。
「老公唔,妈上了年纪了,腿脚不好,排队多累人啊,是那人不讲道理,都不知道礼让点妈。说来,这事儿怪我,要不是我生了怪病,妈也不用来医院照顾我,不去排队缴费,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说着说着,委屈地流下了泪水。
李家儿子被两个女人哭得头疼,大掌一挥,重重拍在了床头柜上。
「行了,都特么的别吵了!那男的在哪儿?」
「隔壁病房,陈老头刚找回的儿子。」
16
李家儿子去到隔壁病房的时候,就陈老爷子一个人在,他儿子出门打热水了。
他原是坐在椅子上等,估计等的优点久了不耐烦了,突然发怒。
抓过陈老爷子的领子作势要把人往地上拖,病房里的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之前听邻居婆婆的孙女说过,陈老爷子早些年的时候在外奔波寻找儿子,落下不少病根。
到了晚年更是遭罪,一到下雨天全身关节都会痛。
尤其是左腿,年轻那会儿跟人贩子打架,没打赢,被人硬生生打断一条腿,成了瘸子。
我心里着急,刚想出手,陈老爷子的儿子回来了。
他扯过李家儿子,果断掀翻在地。
「大哥?」
李家儿子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顿时变得硬气起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陈老爷子就张着大嘴告状。
「大哥,就是这老头,他儿子打我妈,这口恶气你得替我出,咱今天就扒了他爷俩的皮!」
「你特码想扒谁的皮?」
陈老爷子的儿子自幼在外讨生活,身上一股子匪气,话还没说完李家儿子腿都软了,直直栽倒。
17
「儿啊,怎么回事儿啊?谁打的你,是不是陈老头他儿子?你大哥呢,赶紧把他叫过来呀!」
「妈,别提了。」李家儿子不耐烦地挥开李老太摸过来的手,「陈老头他儿子就是我大哥。」
他抓了抓头发,哭丧着脸,想到刚刚后巷里的警告打了个哆嗦。
「妈,咱们现在就出院。」
他可不想再被打一次。
「老公,我这病还没检查出结果………」
「光宗,别管你媳妇儿了,这怪病我那天听医生说了治不好,以后妈再给你重新找个更听话的。」
李老太见自己儿子犹犹豫豫的,掐了把他的小臂。
「等到咱家好运来了有钱了,你什么样的老婆找不到,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任你挑!」
李家儿子原本还在犹豫,可短短几秒时间,躺在床上的李家儿媳肉眼可见地变得干瘪,像被人吸干精血似的。
他心中骇然,倒吸一口凉气,决绝道:「你,你就当为我们老李家做贡献了,我会记住你的!」
李家儿媳踉踉跄跄追赶离开的两人,却被李老太推倒在地。
「别管了,快走!」
李老太拽着儿子快步离开,刚走出医院不远,轰——
广告牌掉落,俩人被压在牌子下,一摊血水蜿蜒流出。
「时机到了,就趁现在!」
听到师兄的传音,我清醒过来。
反手从沙发靠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刺向一旁的齐雨。
她翻身狼狈躲过:「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直接无视她,手中不断结印攻击,趁她躲闪间掏出口袋里师兄给的秘宝丢过去。
「天罗地网」瞬间张开,即将捕获到人时,齐雨丢出符咒,瞬间烟雾弥散。
而原地的她消失不见。
18
「啊啊啊!」
李老太家中传来齐雨的凄厉惨叫,我破门而入。
「师兄,你来了!」
师兄左手提着玄坤袋,右手提剑,挡在李家孙子的骨灰盒前,见到我,只微微颔首。
随即,转头对上跪地吐血不止的齐雨:
「道行不够,就别出来祸害人,看剑!」
齐雨无力反抗,师兄成功将人压制并把她锁了起来。
这锁会自动收紧,到最后被困住的人连气都喘不上来。
齐雨吃到苦头,交代了一切。
原来她是从自家流传下来的禁书里学到的这个术法,妄想偷偷改运。
没想到遇上了我这块铁板,改运不成,差点连命都没了。
师兄念在她画符留了一个空缺,她还算有点良知,且照片中的小姐姐性命均在,所以姑且饶她一命,带回门派亲自教化。
而李家三人,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19 番外
我叫崔蓓蓓,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捡我回家的师父是个好人,他很疼我,绞尽脑汁要给我换个命格。
他努力了十多年,终于意识到给人换命格不沾点血是行不通的。
师父心善,阴损的路数他从来都看不上。
于是,他想让我钻个空子——
多做好事来增添福气。
可这好事并不是简单的乐善好施,是要我用命去换的。
比如上一次,纸人抬棺娶亲。
我是替嫁的那个。
险些玩脱了。
要不是师兄赶来救我,估计他的师妹就变成纸人了。
还有这一次,若不是我知道李老太不是个能好心帮人提箱子的人,不防着点齐雨,也察觉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在我反应快,回想起小纸肚子痛那晚说的烧焦味,糯米香。
我一点就通,明白骨灰盒里禁锢着李家孙子的魂魄。
我找到师兄商量,准备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没想到齐雨并不是什么狠角色,只是在画符上面有点天赋,其他的行中规矩一概不知,留在外边也是不安因素,不如收归我门派所有。
「多福,游历完还是回来看看,师父很想你。」
「知道了,师兄!」
「一路平安,早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