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可一听,赶紧急匆匆地往浮山镇赶。
医院早就已经没人了,温可和小陈一个一个方向在浮山镇里到处找。
因为小镇道路窄,许多地方车子进不去。
温可就徒步朝着找,终于在天色快黑的时候,在她之前去的那家酒楼门口看见了厉致寒的身影。
他蹲在地上,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破棉服,垂着头,路边几个调皮的小孩往他身上丢石子,他也不走。
孤孤单单的,看着上去很像一只被丢弃的大狗。
温可走过去,路灯照在她身上,影子挡去了厉致寒身上的光。
温可看着他,身上微微出汗:
“你在这里干什么?”
厉致寒一听她声音,原本低着的头立刻抬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看着她唇角扬起。
“我不是让你在医院等着吗?”温可语气轻含责备。
厉致寒指了指酒楼的牌子,又指了指她:“你……吃的,我等你。”
温可一愣。
早上她走的时候,说的是出门给他买吃的,结果一个电话就被打去郁家了。
所以原来他是一直记着自己的话,才在她来的酒楼门口等着的?
温可眼底闪过错愕,微微愣神:“要是我没回来,你打算一直这么等下去么?”
厉致寒点点头:“等。”
温可嗓子滞了滞,喉头僵硬:“要是我不回来了呢?”
厉致寒一愣,呆呆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说的不回来是什么意思,偏头思考了半瞬之后,坚持道:
“我……等你。”
“……”温可就觉得咽喉噎得厉害。
她想起曾经她在半山公馆等过厉致寒的那些夜晚,空空荡荡的房子,空空荡荡的心,孤寂又冰冷。
她知道等人是什么滋味,更明白等一个不回家的人有多难受。
她曾经梦寐以求厉致寒可以多看她一眼,可以像她爱他那样爱自己。
但她从没想过,是用这种方式。
温可到底把厉致寒带回了浮山家园。
小陈被指派去帮厉致寒买衣物,并且听着温可熟练地说出尺码时,脑子晕乎乎转了两转。
很快反应过来——他老板跟这个半道捡来的傻子,关系不一般!
他立刻心领神会,用最快的速度,扫荡了镇上的男装店。
浮山家园。
温可给厉致寒放了洗澡水,让他去一早。
而她则在厨房忙碌着,给厉致寒下了碗鸡汤面。
厉致寒很快出来,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身子头发都软乎乎的,出来的时候,温可正好要进去,两人撞了个满怀,他浅浅抱了温可一下,认真地感谢:
“热水……好舒服,谢……你。”
温可怔了下。
还没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厉致寒已经抽身而去。
温可进去浴室清洗,看见浴缸里积存了一层黑泥,又是一愣。
很快就明白过来,鼻头便一酸。
郁闻歌那么恨他,把他从宫烈劫走丢到荒山野岭流浪,自生自灭,怎么可能好好对他?
他让曾经那么纵横飞扬的厉氏少年总裁,落魄到竟连洗一场热水澡都觉得是恩赐。
温可嗓子硬得发疼,狠狠扯过花洒把浴缸冲干净,也将她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冲走。
等她出去的时候,厉致寒已经把碗都洗了,乖乖跟着她去客房躺进被子里,答应过睡觉,却不肯闭上眼睛,一直盯着她。
温可走到门口,准备关灯的时候,突然回头看向他:
“厉致寒,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厉致寒看着她,点点头。
温可目光紧盯着他,追了问了句:“那我叫什么?”
厉致寒盯着她看了两秒钟,又摇了摇头。
“……”温可身子一僵,算了。
关上灯,客房陷入一片黑暗。
这一夜并不安稳。
厉致寒的身子半夜又滚烫起来,温可起夜的时候发现了,连忙给他冲退烧药。
可他都烧糊涂了,汤剂用勺子喂进嘴里却喝不下去,又从嘴角流出来,他难受得直喘气。
床头还摆着小南小北在美国拍的合照,位置动都没动过。
温可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滴落在药碗里。
厉致寒他完了,他连孩子都认不出来了。
孩子的新合影摆在床头,他连拿起来看一眼都没有。
过去的这些年,她恨着他,报复他,一心想毁掉他。难道就是为了有一天他记得她,却记不得她是谁吗?
温可给他喂药,又被吐了出来。
眼泪再次决堤,她拼命忍住泪意,帮他把汤剂擦去,忍不住边哭边骂他:
“你自己做的孽,受罪也是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