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他究竟是谁？”
叶少禹总觉得此人神情阴鹜，不像是可靠之人，若是不清楚底细，长久留在此处更是不妥。
何况他自出生起，便叫当今皇帝做父皇的，虽不受宠，到底也做了二十五年的皇子，如今骤然认贼作父，身份也就变了，过去显赫的皇子之位与他无甚关联，他更没资格和叶少姝相比了。
他向来不承认自己比叶少姝差的。
“他是你的生父，”陈贵妃一时没明白叶少禹的意思，仍是淡淡道，“瑄儿，母妃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一点，可是这就是事实，你的生父并非陛下，而是他！只有他是真心实意对我们娘儿俩的，你记住了。”
“我的意思是，他的身份，”叶少禹的神色仍旧十分严肃，“母妃，你原本是宫中的妃子，是当今皇帝的女人，为何又……”
剩下的话，他一时间也说不出口，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母亲！
陈贵妃闻言，也明白过来，兀自叹了一口气，道：“为何又如此的水性杨花，不知检点，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是么？”
“母妃，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叶少禹的声音闷闷的。
陈贵妃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开口讲述了过去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当年，我和你父亲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互相爱慕，若非先皇中途变卦，现在我便不该是小叔的女人，我应当是太子妃，是皇后，而你，也应当是太子。”
叶少禹闻言一惊：“母妃！”
陈贵妃看着他，点了点头：“你父亲他，和陛下你乃是一脉所生，都是先皇和穗太后所出的皇子，你父亲年纪稍长，是先皇最先册立的太子，只是后来，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先皇改立了陛下做储君，反而将你父亲流放到藩地，永世不能再回到京城来。”
说到这里，陈贵妃一时间愤懑不已。
为她心爱之人，也为她失去的皇后之位。
“我原本也是要随他一起去藩地的，可是你父亲却说，那等苦寒之地会损了我的容貌，无论如何也不肯带我走，你父亲走后，我便被纳入后宫做了妃子，陛下虽然是个贤君，却十分重美色，我当年又生得艳冠六宫，陛下便日日流连淑房殿，唯独没来那日，便是你父亲做了个局，声东击西，来与我见面，我也就是那日，怀上了你……”
陈贵妃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悠远，好似穿过时空望见了那队年轻的男女，在临别之际难舍难分。
叶少禹的眼神却越发地阴鹜起来。
他，竟然是母妃与旁人偷·情的产物么？
连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都没有！难怪他处处争不过叶少姝。
他邪狞一笑。
原来他本来就是泥沼中的人，所以他的人生才会如同烂泥一样！
可越是如此，心中的恨意却越发地如疯草般滋长起来。
心中对陈贵妃和叶丰沛的恨意也悉数增长起来。
“瑄儿，”陈贵妃忽然叫了他一声，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你原本就应该是天潢贵胄的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只是因为先皇的过失，让我们一家人分开了这么多年，瑄儿，你要记住，和你父亲一起，重新杀回到京城去，坐上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位置。”
“历史只会由胜利者书写，等日后你登上皇位，没人会记得你是怎么上位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贵妃的神色已经有些疯狂了。
但她的话也让叶少禹陷入了幻想。
不错，原本坐上皇位的不应该是当今的皇上，而应该是他的父亲！
而他身上流的才是正统的血脉，叶少姝，不过是个亲王之后！拿什么和他这个太子比！
“是，母妃，儿臣知道了。”叶少禹眼中闪着几分快意的光芒。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有远远超过叶少姝的地方。
焉知此刻他却忘了，历史不容假设，哪怕他曾经有机会当上真正的太子，可事实却并未朝他所设想的方向发展。
眼下坐在皇位上的，并非他的生父叶丰沛，而是沐仁帝叶丰羽。
“不过母妃，那个女人是谁？”对于千竹月，他也有几分本能的警惕。
尤其母妃对她的态度显然也很有几分敌意。
提起千竹月，陈贵妃原本苦口婆心的神情瞬间变得轻蔑而讥讽。
“她啊，瑄儿，你不觉得她长得和你认识的某个人有几分相似么？”
叶少禹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叶少姝。”
“不错，她就是叶少姝的生母，二十年前难产而死的千贵妃，在我之后最受宠的妃子。”陈贵妃眯了眯眼，眼前好似浮现出了那张狐媚子般的脸，新仇旧恨一齐袭上心头。
“母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既然死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
陈贵妃摇摇头：“此事，母妃也不知道，不过那不重要，大不了让那千竹月再死一次。”
说这话的陈贵妃，倒是很有几分蛇蝎美人的模样。
叶少禹见状，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倒也少不得利用一番。
叶丰沛究竟是不是他的生父，于他而言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叶丰沛显然很有实力，能助他得到江山。
不错，江山是他的，绝对不会落到叶丰沛的手中。
在那之前，他便会将他……
叶少禹勾起一侧的嘴唇，阴恻恻地笑了。
陈贵妃见状倒也不甚在意。
过去在淑房殿时，为了刻意讨好沐仁帝，她装出十分贤良淑德、不争不抢的模样，如今离开了皇宫，在亲生儿子面前，也不必装得那般温柔。
她本身便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瑄儿，日后在你爹面前，切记要孝顺些。”
“我知道了，母后。”
二人说完，母子之间的对话就此落下帷幕。
一个刚刚从天牢中被救出来，另一个也被人打得出了血，可是他们在乎的却都是日后泼天的富贵。
眼下的痛楚，二人甚至都没有彼此关心一番。
夜已深沉，黑暗掩去了人间所有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