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一切在眼前一晃而过。
洛云初茫然地坐起来,惊觉自己竟紧紧地扣着叶少姝的手,一时有些惊诧。
慌乱中,却对上青年那双清明的眼。
“你……”她一时失语。
叶少姝却淡淡一笑,倏然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好似要将她整个儿揉进骨肉里。
洛云初吸了吸鼻子,也顺势抱住了他。
“这一世,幸好是我先遇见了你。”他语气里满是庆幸。
洛云初后背僵了一僵。
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是怎么入她梦的?
他又是怎么看得见前世的场景的?
莫非他也……
“小姑娘,可还认得老夫?”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
洛云初回头看去,才发现屋中还有一个陌生人。
说是陌生人,却浑身上下都透着熟悉。
洛云初蹙了蹙眉。
老者笑了,捻了捻胡须:“前世你做皇后时,曾救过老夫一命。”
洛云初想了想,仍是摇头。
前世她做皇后时,拯救的生灵不计其数,哪里一一记得过来。
玄灵子见状,更加目露欣赏。
“你还纡尊降贵,亲手为老夫穿上了鞋子。”
说起鞋子,洛云初方才恍然大悟。
怪道她觉得这老者眼熟。
提起为他穿鞋,她便想起来。
前世叶少禹施行暴政,她为了保住他的名誉,曾七下渭水,为渭水河畔的百姓们治理河堤和山洪。
这老者,便是当时在渭水流离失所的百姓之一。
瘦小、干枯,满身褴褛,还被压断了一只腿,坐在路边只有等死的份儿。
她发现他后,便亲自过来询问伤情,帮老者接好了脱臼的腿骨,最后,亲自为他穿上了布鞋。
这一切,对于洛云初来说,不过是每日的常态。
不是救这个,就是救那个。
但对于被救援者来说,便是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玄灵子微笑地看着洛云初。
他是叶少姝的师父,武功高强自不必说,也没这么容易受伤。
可他却被叶少禹暗害,中了毒,最终才不得不流落到渭水来采药解毒。
谁知又遇上了百年一遇的地震水灾。
若非又洛云初的及时相救,只怕前世的他便要死在渭水河畔了。
洛云初恍然大悟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玄灵子捻着胡须笑道:“老夫,玄灵子,多谢你这小姑娘的出手相救了。”
比起前世故人相见,更让洛云初震惊的是,玄灵子是怎么之前还有前一世的?!
还有方才看到的前世光景,为何叶少姝也在……
洛云初迷惘地看着二人。
玄灵子对叶少姝道:“为师已将她带出来,你二人的心结,阿璟,就由你来解开。”
说完,自退出了房门。
洛云初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叶少姝,等着他的回答。
虽然心中早就猜出来了,但此刻真相就在眼前,她一时又有些胆怯。
前世他为她终身未娶,为她报仇雪恨,为她求来了这第二世的相遇。
可她前世屡屡与他作对,甚至……不惜做下死局,要杀了他。
他明知道前世的种种,为何还对自己如此眷恋?!
洛云初蓦地低下头,愧疚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叶少姝却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阿初,那不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循循善诱道:“你没有被家人爱过,所以会拼尽全力经营夫妻关系,你已经做到了一个妻子最好的地步,是你被辜负了,你才是受害者。”
“你帮助丈夫,本没有错,我是你的宿敌,你对付我,也没有错,若我不死,死的就会是你的丈夫,阿初,你看着我,”叶少姝严肃地说道,“你不必对我感到愧疚,你没有错。”
洛云初摇着头。
他越是这样为自己开脱,她就越是觉得自己不堪。
她怎么可以为了一只中山狼,对付那个宁愿献出江山来的叶少姝?!
她怎么配得上他!
他甚至为了将自己带出梦魇,亲自进入梦境中,将她彻底拉出来!
“阿璟,我……”她已是泪流满面。
叶少姝心疼地拂去她的泪珠儿,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你还记得么?我原本要走,却延后了三年?”
洛云初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我违背了对叶少禹的诺言,他等不及坐皇位,所以让你杀我,阿初,你不是的故意的,都是叶少禹利用了你!你不要为此自责。”
“都过去了,那都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幸好老天垂怜,让我先遇见了你。只当是一场梦,梦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你差点死在我手上!”
“可我最终还是活下来了,不是么?若你觉得内心不安,今生就好好弥补我!”叶少姝坚定道。
洛云初忽然忍不住呜咽起来。
前世的委屈,今生的感激,一齐席上心头。
若不是前世月老乱点了鸳鸯谱,想必她也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叶少姝,也不用守着一轮无望的月亮,后退三千里,去荒芜的边境一守就是十八年。
大漠的风沙啊,吹粝了他意气风发的脸庞。
而她,也被困在冷宫,与他遥遥相望十八载。
“阿璟。”她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
“我在。”他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她道:“有机会,带我去大漠看看吧。”
良久,头顶上方才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好。”他应道。
……
一夜过去,早市的百姓们早已吆喝起来,京城总是醒得颇早。
一声凄厉的尖叫让鼎沸的闹市有了片刻的宁静。
有个卖枣泥糕的小贩一屁股跌坐在地,热腾腾的枣泥糕撒了一地。
“王三儿,怎么了你?”一旁包子铺的小伙计调笑道。
“死,死人了!死人了!”那个名唤王三儿的小贩在地上哆嗦了两下,愣是没站得起来。
小伙计闻言也愣了愣,随即不满地挥手道:“王三儿,大清早的你触什么霉头呢!真是晦气!”
“不,不是,杀人啦!真的杀人啦!”王三儿指着马车直哆嗦,裤裆湿了一大片。
这时节,人们还穿得有些厚实,王三儿的尿也染湿了地面。
人们这才觉出不对味来,有那胆大的,便壮起胆子过来。
翻倒的马车里,赫然躺着个已经僵硬的女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