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睿王府。
降香得知洛云初已经苏醒过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考虑到姑娘刚刚受了些惊吓,在伺候姑娘用饭时却也不敢多说话。
洛云初敏锐地察觉到了,自放下清粥,问道:“降香,你有心事?”
降香的眼泪倏然落下,嗓音里带着哭腔:“姑娘。”
洛云初眉尖轻蹙:“怎么了?”
“姑娘,秋桑姐姐,她……”豆大的泪珠儿砸到地上,降香倔强地用袖子横着抹了一把。
“死了?”洛云初有些愣神。
降香点点头,垂头呜呜地哭起来。
洛云初看向叶少姝,叶少姝正替她剥着粥里虾的壳儿。
连头也没抬:“嗯,昨日你吐血昏迷,映舟带你回来之后,她就在马车里自裁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猝然听到这个消息,洛云初还是有一瞬间的怅然和不真实感。
“姑娘……究竟是谁干的,奴婢一定要为秋桑姐姐报仇!”降香抽抽噎噎地开口。
“她做下这等事,死了也就死了。”
声音不复往日的清丽,洛云初哑然道,语气冰冷。
降香自悲恸中惊讶抬头。
叶少姝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随即又释然,将剥好的虾仁放入碗中。
秋桑前后跟了她两世。
被自己的心腹背叛,她能留她一个全尸,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只是他很意外,她竟没打算瞒着降香。
降香不明所以,吸了吸鼻子,第一次觉得自家姑娘很陌生。
秋桑姐姐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为了她死了,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姑娘,你什么意思?”
“秋桑是洛青阳的人,是他埋在我们身边的奸细,”洛云初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今日之事,也是她与金国人里应外合干的。”
“降香,你以为当时,为何我只让你一个人逃?”
她清明的眼对上降香错愕的眼,屋中的空气一下子静默下来。
降香脸上泪痕未干,显然一时间还没能掉消化洛云初的话。
“姑娘,你的意思是……”她倏然颤栗起来。
真相太过石破天惊,她无法相信朝夕相处的秋桑姐姐,背地里竟然是奸细!
她一时又有些后怕。
若非姑娘聪慧,只怕早已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和秋桑姐姐的感情固然珍贵,但那都是建立在忠诚于姑娘的前提下。
“秋桑跟了我这么年,她能想通自裁,也算留了个全尸。”洛云初道,这也是她对叛徒最大的仁慈。
也因为,对方实在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受害者,她其实并非想要害我,你若想为她报仇,我允了。”
“姑娘!奴婢怎敢以下犯上!”
何况,秋桑姐姐也并不是姑娘杀死的!
秋桑姐姐那是咎由自取。
洛云初轻笑一声,声音也温和下来。
“我的意思说,若洛青阳不回来,秋桑或许可以和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洛青阳若除了,秋桑即可高枕无忧,她相信,她一定会忠诚地跟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但是洛青阳回来,她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也是为何,她其实对秋桑并无太多怨恨的原因。
她唯一感到心痛的,是秋桑至死也不愿意对她敞开心扉,宁愿一死,也不愿意让自己去护着她。
这又何尝不是她的悲剧。
也许就此死去,也是对秋桑自己的解脱。
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能原谅洛青阳。
降香似懂非地点点头。
“姑娘,您要奴婢怎么做?”
……
司案司门前的鸣冤鼓又敲了起来。
这一次,是百姓们联合上报,街市上死了人。
成文彦带人前去勘查,发现死者竟然是洛云初身边的贴身丫鬟秋桑!
他是认得秋桑的,见状,更是心中一跳。
秋桑死在这里,那洛云初呢?!
“在场没有发现别人么?”他收起惊骇,不动声色地问道。
王三儿哆嗦答道:“回大人的话,小的一来就看到这个姑娘倒在这里,他们,他们都可以作证,跟小的无关啊,小的没有杀人……”
成文彦皱了皱眉,但并没打算为难他。
寻常百姓生活简单,很难遇到杀人越货的勾当,是以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心中害怕也是正常的。
何况要袭击将军府的人,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那丫头,背后有睿王护着呢。
只是,既然对方是冲着洛云初来的,想必背后还有惊天的阴谋。
“大人!大人!”有衙役前慌张前来,附在成文彦耳边说了什么。
成文彦顿时瞪大了眼睛:“果有此事?!”
衙役点点头。
“来人,把王三儿带回去。”
略一沉吟,成文彦不再纠结,一声令下,便启程回了司案司。
“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王三儿大声喊冤,“包子小二能给小的作证啊!”
成文彦闻言停下脚步:“好,把包子小二一并带上。”
王三儿一愣,包子铺的小二愣住了。
二人被差官们径自带走。
秋桑的尸首也被一并带走,现场再没留下什么痕迹。
唯留下驻足观看的百姓们,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
司案司。
映禾与降香一并跪在公堂上。
降香因着昨夜受了些擦伤,今日身上还缠着白布,脸上的擦伤也用了药膏,瞧着更添凄楚。
“堂下何人?”
成文彦已经认出了降香,联想起秋桑的死状,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但降香身旁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他却没见过。
下一秒,他却眯了眯眼。
那面生的丫鬟腰上别的牌子,他见过。
心下顿时了然。
“回大人的话,奴婢是将军府嫡外孙女洛云初小姐的丫鬟,今日有冤要诉。”降香声泪俱下。
“你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是。”降香抹了一把眼泪。
她对秋桑是真心实意地对待,是以对后者的死,也同样报以十二万分的悲恸。
是以她的一纸诉状,竟然听得人也跟着揪紧了心。
“大人容禀,昨奴婢与秋桑姐姐伴姑娘回府,谁知马伯被人买通,姑娘命奴婢跳窗逃生求救,自己则留下与歹人周旋,秋桑姐姐舍身护主,才保下了姑娘的命,只等我家姑娘醒来,便亲自前来作证!”
末了,她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