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仁帝凌厉的凤眸扫过二人,对白治道:“白太医,如何?”
白治道:“回禀陛下,太后娘娘,侧妃并未怀孕。”
端的是从善如流,全然让人看不出他在撒谎。
洛云初猝然抬头,看着白治,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白治也好似不经意地抬起头,轻轻瞥了洛云初一眼,那眼神中,却似乎蕴含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洛云初一惊,这青年给了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思及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听过见过此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何陌生的事情都会让她警惕起来,哪怕这个青年似乎对她并无敌意。但仍然足够让洛云初感到惴惴不安。
好在白治只是对洛云初投去飞快地一瞥,随后便移开了眼神,只是在移开目光后,微微红了眼眶。
再抬头时,却发现叶少姝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便对叶少姝点了点头。
叶少姝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只是凤眸深处隐隐透着些不悦。
洛卿卿早已白了脸色, 不住地摇着头:“不!陛下!太后娘娘,另外找个太医来给妾身诊脉吧!妾身定是怀了的!他误诊!他误诊!”
“胡说八道!”沐仁帝一拍桌子,神情早已十分不耐。
“白太医是太医院里艺术最高明的太医,从未有过误诊,莫非一个喜脉他都把不出来么?”
“来人!将这满口谎话的恶妇,给朕拖出去,就地正法!”
“是!”御林军早已等候多时,闻言立刻走进来,一左一右地架住洛卿卿,将她径直拖了出去。
洛卿卿方才反应过来,双腿胡乱蹬着,全然没了过去的端庄仙子的模样。
口中只顾着大喊:“妾身冤枉!妾身冤枉!”
可喊了没两句,声音便戛然而止,片刻后,便有一身上染血的御林军走进来:“陛下,已经正法。”
“很好, 将她的尸体暴露在外七天七夜,不准有人去收尸!”沐仁帝声音仍带着怒意,这个犯妇,心肠如此歹毒,甚至妄想用皇家血脉来逃脱此劫,欺君之罪,再加一等!
昊空面色早已灰白。
心爱的女人惨死在刽子手的刀下,唯一留下的女儿也在他的面前被人斩杀,可他这个做父亲却毫无办法,心中不由得恨极,咬牙看着洛云初的方向,手指微动,恨不得立刻杀了洛云初。
沐仁帝冷眼瞥了一眼洛青阳:“险些忘了,让他陪着他女儿一道上路吧。”
本来也是要将洛青阳处以极刑的,但现在他忽然失去了折磨他的兴趣。
斩草要除根。
他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洛青阳因着先前被打成烂泥一般,如今被押解公堂上时,也无法站起来,只能背朝上地趴在的地上,时不时地因为疼痛而抽搐两下。
尤其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洛卿卿被杀死,心中不知作何滋味,面色十分颓然。
就这么死了也好,虽然不甘心,他却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洛云初的实力。
不,准确地说,从很久以前他便见识到了。
那个远在乡下的少女,利用各种手段,踏上了回京的路,自从她住进了尚书府,一切便都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中。她一步步算计着尚书府里的每一个人,一步步夺回了她的一切,最后,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揭开了尚书府掩埋十多年的秘辛往事,一举将洛府这样一个屹立了百年的簪缨世家连根拔起。
她却毫发无伤地退了。
退回了将军府,从此再也无人能伤她分毫。
到后来,他怀着满腔的愤怒回来要为家族报仇,要对洛云初下手,却屡次不曾得手,直到他再度被她所算计,关进了大理寺中。
在大理寺,他看到就连叶少姝都被关进来,便以为她无人支持,便是回天乏术,终究会在昊空的计谋下落败,谁知道她再次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甚至动摇了曜王府的根基!
那个从小被他所厌弃的天煞孤星,竟然连昊空都能掰倒!
这天煞孤星,煞气都要冲到天上去了!
可便是如此,他却也无可奈何。
他认命了。
谁能与她斗?他想不出来。
只是他却心有不甘,自己多年来便铺就的康庄大道,怎么就在这短短半年之内,彻底坍塌了呢!
洛青阳目光嗜血地盯着洛云初那张肖似蒋知柔的脸,却又隐约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那少女的确是生得倾国倾城,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倏然,他无声地笑了,任凭御林军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出去,也没再挣扎半分。
洛云初站在原地,自上而下地睥睨着洛青阳,神色平静而淡然,好似即将赴死之人,与她毫无关系。
那个家里的最后一个仇人,也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从此她和那一窝豺狼的关系,便也彻底地被斩断了。
从此以后,她只有将军府。
当然,她也只需要将军府。
“老师,如此处置,可还满意?”沐仁帝问道。
穗太后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沐仁帝,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维护昊空?
不就是因为那昊空有几分预知未来的本事么?
可那昊空自己不也说了,那洛丫头比他还厉害。
想到这里,穗太后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洛云初,这个少女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她与她住在以前这么些日子,竟然一点都不曾察觉,只是觉得这个少女聪慧过人,多智近妖,又医术超群,实在是个好孩子。
易文淼仍是十分不满意,道:“陛下,虽说处置了洛卿卿,可那洛卿卿自己也说了,是昊空……给她出的注意,主谋岂有不罚的道理?”
他原本还想说叶少禹,甚至还十分不满地看了后者一眼,但思及对方终究是皇子,若是强行要定他的罪,怕是反而弄巧成拙,到底没说出口来。
话落,便只瞧见沐仁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洛云初适时开口:“陛下,关于清河县水灾之事,臣女不才,也恰好查到了真相。”
沐仁帝一愣,随即看向她。
洛云初没有看沐仁帝,而是对易文淼露出了安抚的一笑。
一旁的昊空眯了眯眼睛,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