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穗太后带着一众嫔妃在龙榻前守着沐仁帝。
这已经是沐仁帝痴傻的第三天了。
眼下，这个年过不惑的英俊男子，却如同孩童一般，抓着穗太后的衣角不肯松手。
甚至嘴角还流出写口涎来，瞧着竟与弱智无意。
萧贵妃袅袅婷婷走来，却见了众嫔妃都在，心下一时暗叫不好，抬眸，穗太后早已目光严厉地看着自己。
“母后。”她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施施然行了一礼。
“萧妃真是养心殿里的稀客。”穗太后余光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
萧贵妃神情一窒，尴尬一笑，并不回答，自己起身站在一旁。
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另一侧的叶少良和叶少缙。
他们果然在此。
萧贵妃心中十分不悦，略带警告地看着叶少良兄弟二人，二人忙将视线移向别处，竟是铁了心不与她为谋。
又把萧贵妃气了个人仰马翻。
“母后，皇儿，皇儿想吃糖糖，”沐仁帝孩童一般对穗太后撒着娇，忽然问道，“对了母后，为何不见父皇和皇兄？”
顿了顿又自问自答般地咧嘴一笑：“皇儿知道，定是父皇要培养皇兄，特意带他出去训练了吧？”
提起宸帝和叶丰沛，穗太后的目光难得地凝滞了片刻，随后哄道：“是呢，父皇带着沛儿出去打猎了，原本你也要去的，只是临行前忽感风寒，便去不得了，且再等两日，你父皇便带着沛儿一起回来了，给你烤大野兔子吃，可好？”
穗太后对待沐仁帝十分耐心，宛如后者眼下当真不过是三四岁的样子，而她也是风华正茂、掌管六宫的皇后娘娘。
其余的妃嫔都看着这一幕，但是却无一人敢说话。
若是年轻的母亲与孩童，如此画面倒显得温情，可偏生那“孩童”已经念过不惑之年，仍旧如此做派，免不了让人心中膈应。
只以为对方是太后和皇帝，便无人敢表现出什么不喜之色来。
无人看见，人群里，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宫女，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轻蔑地一笑，随后又迅速低下头去，掩去了眸中的深思。
“母后，父皇和皇兄什么时候回来？孩儿都困了。”沐仁帝打了个呵欠，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来。
王皇后见状笑道：“陛下再等等……”
话音未落，便被沐仁帝打断了，他疑惑地看着她：“你是谁？我记得父皇后宫中并无女子，可你这身打扮，看起来倒想皇后了？”
王皇后神情一窒，不知道如何作答。
其余嫔妃见状，都忍不住在心中嘲笑着王皇后，想利用陛下失忆重新复宠，重新得到偏爱，执掌六宫，谁知道陛下早已不记得她了。
这正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王皇后咬着唇，眼眶微红。
她却是忘了，前日沐仁帝醒来时，尚且还有几分记忆，不过也是刚刚忆起弱冠之年的事情，眼下不过区区两日，竟然已经退化到了三四岁的智力和记忆。
自然是不记得她这个陪在他身边最久的皇后了。
“好了，王氏，羽儿现在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日后不用再这般浩浩荡荡来一群人，免得扰了皇儿的清净。”
众人闻言都应了一声“是”，便有序地离开了养心殿。
萧贵妃见状，心中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过来抓叶少良和叶少缙两兄弟的，还好来了没一会子便散了，她正好将二人拿到宁和宫去。
“羽儿，若是困了，便小憩一会子，额娘就在此处陪着你。”穗太后耐心道。
如今她身子跟着洛云初的药养着，已经大好，也想清楚了，对王皇后的愧疚和忍让不能换来对方的尊重，那么她就将这特权收回，让王氏好好瞧瞧，她穗太后究竟是如何执掌六宫的。
何况，当年太子之事，实则也与她并无关系，甚至与阿璟也并无关系。
这么说虽然残忍了许多，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和阿璟欠了太子的，也都该还完了。
加之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她不可能继续放任王氏在后宫为所欲为，为了皇儿，为了这大沐江山，她必须支撑起来，一直到事情彻底结束。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惜。
只希望，血浓于水，亲手足千万莫要真的自相残杀才好。
倘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天……
她也只能遵从先帝的旨意了。
沛儿，你也是母后的心头肉，可千万莫要做傻事啊……
穗太后心中如是想着，可心底里却清楚地知道，这一仗，根本在所难免，若是沛儿没有那个心思，那么眼下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不知道，云儿丫头眼下怎么样了。
穗太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云儿丫头日后，肯不肯原谅她的自私。
众人离去后，养心殿只剩下了沐仁帝、穗太后和海公公、素嬷嬷四人。
“素儿，你先下去吧。”穗太后看向素嬷嬷，又对海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也一并下去。
素嬷嬷和海公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是，娘娘。”
沐仁帝宛如孩童般又笑了一声。
直到殿中只剩下穗太后和沐仁帝母子二人，沐仁帝那险些裂到嘴角的笑，才稍微收拢了些。
“母后，情况怎么样？”沐仁帝神情肃穆，早已没了先前的痴傻。
他的疯傻，是装的。
“阿璟已经将云儿丫头给救回王府去了，你放心。”穗太后道。
沐仁帝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道：“母后可看见那个宫女了？”
穗太后一愣：“原来你也看见了。”
“儿臣不是蠢货，自然看得见，”沐仁帝冷笑一声，声音透出不尽的寒意，“不过，朕却没想到，皇兄竟然当真狠到想要了朕的命！”
说到此事，他震怒中又十分痛心。
分明在幼年时期，皇兄待他还十分仁慈，总是把什么都紧着他。
现在，却为了争夺一个皇位，竟然处心积虑地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