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干什么啊。”徐敏儿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见到他便嘀咕了一句，“他的腿，还真的……”
“嘘！”清姐好像很不喜欢徐敏儿这种口无遮拦的性格，回头瞪了她一眼，随后也站起来，算是表示客气。
赵亮推着沈睿源的轮椅快到时，我没有去接我妈妈递来的目光，快走两步，拦住沈睿源的路。
“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沈睿源，如果我爸去世了，我们……就算两清了吧。
空前的窒息感差点让我眼前一黑。
我选择的路啊，为什么要让我爸来背负这个结果。
应该失去双腿的是我，应该躺在手术台上病危的人也是我啊。
伤我软肋，才能让活着的我最痛。
敌人的手段，好狠好狠！
或许是因为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太过安静，原本睡着的安安忽然呢喃一声，随后睁开了惺忪睡眼。
他看到了来人，接着做出了一个让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吃惊的举动。
安安笑着，拍着手掌，嘴里吐出两个字：“圆圆！”
“你好啊，安安。”沈睿源也微笑。
好像老朋友相见似的，他喊他，他也喊他。
跟安安打过后，沈睿源转而看向我妈妈。
看得出我妈妈脸上写的都是“不待见不喜欢”，可她还是勉强对沈睿源点了点头。
就在我以为我妈要转开视线时，她突然开了口：“沈先生，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阿姨您说。”沈睿源的反应很平淡，没有过分客气，也没有刻意生疏，和他摆出来对待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安瑶昨晚是跟你在一起吗？”
怎么问这个？！
我本能地慌张，却还要佯装出一点也不慌张的样子。
而沈睿源看到没有看我，直接冲我妈摇了摇头，“我没见到她。”
说完后，他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赵亮，“这是我们家的管家赵亮小姐，您可以问问她有没有见过。”
赵亮面色无波，语气却很恭敬地向我妈肯定地说道，“昨晚少爷一直在家，而我也一直陪在少爷身边，我们都没有见过宋小姐。”
谢天谢地……
清姐忙接过话，“安瑶妈妈，安瑶昨晚一直在我那儿呢。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妈换了个抱安安的姿势，没说话。我担心她也是腰疼，过去把儿子重新抱回了手上。妈妈的手里突然空了，她就左手捏右手，看着自己的手说道，“我丈夫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知。救他性命的事，我做不了，得靠医生。可帮他报仇的事，我能做，我靠自己。我丈夫是因为听别人说安瑶给人当了小三所以气得脑血管破裂的，我就问沈先生一句——安瑶，是当了你的小三吗？”
我感觉这一刻心跳都快停止了。
是的，我怂，我其实没有我妈这种饱览人事的家庭主妇精明和勇敢。她平时为了买菜几毛钱的小事可以斤斤计较，现在也能为了挽救我们这个家庭而亮出她的利剑。
我，是不是小三，别人说了都不算。他是当事人，他的话，以一顶百！
“我现在没有女朋友，所以只有一个独善其身的‘一’，连‘二’都没有，那从何谈‘三’呢？”沈睿源用直观的数字阐述了他的立场，语气特别轻松，但也很郑重。
我妈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反倒继续问，“那这次的事，跟沈先生有没有关系呢？”
这话，我总觉得她问得很微妙，像是把一道决定胜负生死的考题推到了沈睿源面前。
“我会派人调查清楚，如果跟我有关，我一定负责到底。”沈睿源的沉稳气场好像无人可撼动。
夜越来越深，我爸待在手术室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走廊上的我和妈妈的心就越来越紧。
医生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妈妈是第一个冲上去的，视线里的她整个身体猛地一僵，旋即往后仰倒。
那一刻，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昨晚还在我妈念叨我的时候，开口帮我解围的爸爸。
虽然一直身体不好，但不愿意把养家的压力都加在我一个人身上，所以坚持要去上班的爸爸。
眼前，浮现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他穿着短裤衬衫，带着我在阳光普照的草地上跑。
“囡囡，来追爸爸，囡囡，来呀。”
“哭出来。”有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我耳边命令道。
不哭，为什么要哭，害我爸爸的人还没有死，我不能哭。
虚幻的回忆画面碎了，医院里白光刺眼的走廊又撞进我的视线里。
我要去找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李，盛，欣！！！
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无论我怎么跑都跑不快，我撞开那些挡在前面的人，像是在跟死神作斗争。
爸爸，你等等我，我一定帮你报仇。
跌跌撞撞就要摔倒的瞬间，身后有一双手臂捆住了我。
“放开我，放开我……”我想大喊，可我没有力气，我心跳如鼓擂，一声比一声急，让我愈发感觉到呼吸困难。
“宋安瑶，你妈妈还需要你，你不能倒。”
这声音，像以往教我时那样，安抚我的心，给我迷雾般的前景投出一道指路的光亮。
可是这一次我知道自己要去哪，是他阻拦了我的去路。
“你放开我！”我抓掐拧他的手臂，都无济于事，最终，我低头狠狠咬了下去。
“都是我欠你的，我才是那个最没良心的。”
“少爷！”赵亮的声音传来，我想我可以逃走了。
但我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沈睿源，你站起来了？”
背后的人沉默安静，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站起来了。
但我却来不及为此高兴。
沈睿源，我们，真的，扯平了吧。
后颈传来的剧痛让我直接从现实里跌进了梦里。
我站在白光刺眼的手术室里，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爸爸。
“爸爸，爸爸，我是瑶瑶啊。”我跪在手术台边，痛哭失声。
“怎……怎么了？谁，欺负我的瑶瑶了？”
我愕然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惨白的脸，和那最让人安心的笑，情难自制地握住了他无力的手掌。
“爸爸……”
“瑶瑶，爸爸说话你听不听？”
“我听，我都听……”
他闷闷地吐了口气，“我，不能再照顾你和你妈妈了。她是个要强又好面子的人——嘿嘿，都是这些年跟我学的，所以我们了解她知道她是这样的，就要让着她。你以后，都要让着她，不要再跟她顶嘴喽。”
“好，我让……”
“你自己带安安也不容易，早点找个人，这样你自己有人帮衬，你妈妈也少操点心。钟家，还是不错的，夏傲跟你妈妈处得来，一看又是明白人，你晓得爸爸的意思吧？”
“我知道……”
爸爸又吐了口气，“没有机会跟你妈妈说再见，你跟她说一声吧……”
他的声音如游丝一般，好像要越飘越远。
“爸爸，她想见你的，你等一等她，你自己跟她说啊！”我大喊大叫，扑在爸爸身上。
眼前的床单一点点变红，天地都被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