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带着小题回到了营地。
所有队员都等在帐篷外。
夏邦邦第一个跑过来:“小题,你去哪儿了!”
小题说:“绑架……”
夏邦邦说:“谁绑架你了?”
小题摇了摇头,接着就用双手扶住了脑袋。
干戈说:“富三儿,目前嫌疑犯的身体不适合审讯。”然后他扶着小题,对谷未素说:“背古诗的,你给小题下碗鸡蛋面,她两天没吃东西了。”
谷未素就去准备病号饭了。
钟离彩站在帐篷前,冷冷地看着干戈和小题,似乎在寻找破绽。
干戈把小题扶进了锋利帐篷,让她躺在睡袋上,轻声说:“你休息吧,我去对付他们。”
干戈这句话包含着某种暗示——他希望替小题掩盖什么。小题看了看干戈,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干戈走出来,站在大家面前,说:“她被一个面具人袭击了。她和地下古城没有关系。”
大家面面相觑。
Cassie赶紧跑过来,举起摄像机开始录像。
钟离彩说话了:“你最好说说细节。”说完,她看了看夏邦邦。
夏邦邦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声说:“干戈,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则达也说:“是啊,干戈,你要相信团队,我们从来都是公正、公平、公开地!这个这个,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干戈说:“好吧,我就当当原告代理人。”
然后,他看了看夏邦邦:“审判长。”
又看了看钟离彩:“审判员。”
又看了看徐则达:“人民陪审员。”
又看了看正在给他录像的Cassie:“书记员。”
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赵军:“法警。”
大家都不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干戈开始发言:“我的当事人站岗的时候,去过一趟厕所,结果有人在背后用钝器袭击了她,她失去了知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劫走,凶手是个男的,戴着面具,很高大,没有同伙,当时我的当事人被他扛在肩上,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刀子,刺伤了凶手,凶手没有继续侵害我的当事人,他把她扔在了地上,然后一个人逃之夭夭了。我的当事人想找到营地,可是她迷失了方向,一个人在荒漠上走了一天一宿,滴水未进,加上头部受过重创,今天早上她陷入了昏迷,被我发现,把她带回了营地。就这样。”
钟离彩说:“她的头上有伤吗?”
干戈说:“没有,但是我看到了一块淤青。”
钟离彩压低了声音:“你确定她不是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干戈说:“宝贝,我只看见一双男人的脚印离开了营地,我就是顺着那双脚印才找到我的当事人的。如果她是自编自导自演,除非她会飞。”
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
夏邦邦说:“干戈,这里没有审判长,也没有什么审判员和陪审员,更没有法警。不过,这里永远不会没有公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感谢你把小题救了回来。”
谷未素走过来,说:“我打出了一个三黄蛋!”
Cassie叫起来:“三黄蛋?天哪!”然后她赶紧跑去拍那个“三黄蛋”了。
干戈说:“那是饲料喂多了。给我也盛一碗。”
接着,他对大家说:“地下古城的人又找到了我们的营地,一会儿我们必须转移。”
夏邦邦说:“我怎么感觉我们一直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呢……”
干戈说:“他们也有航拍器?”
夏邦邦说:“是眼睛。”
钟离彩冷笑道:“我们一直带着这双眼睛。”
干戈和小题每人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然后,大家开始拔掉帐篷,拆掉厕所,掩埋、焚烧垃圾,装车。
干戈从徐则达的车上提下一桶油,给他的吉普车加满了。
夏邦邦走过来问干戈:“我们朝哪儿走?”
干戈说:“他们藏在地下,我们也藏到地下。”
夏邦邦愣了:“什么意思?”
干戈说:“不是说罗布泊有很多古墓吗?我们去找找。”
夏邦邦说:“这些车藏在哪儿?”
干戈说:“我们在古墓附近正常扎营!你懂我的意思吗?,这叫空城计。”
夏邦邦有些疑虑,过了会儿才说:“我不敢住在古墓里……”
干戈拧上油箱盖,说:“那你就一个人住在空城里当诸葛亮吧。”
离开的时候,小题坐在了干戈的吉普车上。
干戈摇下车窗,对其他人喊道:“我开路,你们跟着我。不要让SUV殿后。”
夏邦邦已经把悍马开动了,慢慢朝前滚动。赵军也戴上了防护面罩,把三轮摩托车发动着了,在沙地上转起了圈圈,油门拧得很大,发出巨大的“呜呜”声。
钟离彩穿着一身松软又鲜艳的衣服,追上了悍马,娇滴滴地对夏邦邦喊道:“夏哥哥,你要抛弃钟离吗?”
夏邦邦把车停下来。
钟离彩拉开副驾的门,很优雅地坐上去了。
干戈问小题:“你恶心吗?”
小题说:“她只是撒个娇,你不要那么恶毒。”
干戈说:“我问你有没有感觉到恶心。”
小题这才明白干戈的意思,她晃了晃脑袋,说:“就是有点晕乎乎的。”
干戈说:“不恶心就好,说明没有脑震荡。你还记得绑架你的人戴着什么面具吗?”
小题:“你想干什么?”
干戈说:“在地下古城找到他,我要让他脑死亡。”
小题想了想,说:“当时太黑了,看不清,只记得花里胡哨的……”
干戈把车开走了。
随后是谷未素的SUV。
接下来是徐则达的灰色越野车。
再接下来是夏邦邦的悍马。
赵军跟在最后面。
开出了雅丹地貌,地貌变得开阔起来。
干戈说:“你确实很可疑。”
小题看了看干戈,然后目视正前方,说:“噢,你也不信任我了。”
干戈说:“我只信任我自己。”
小题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干戈说:“第一次发现你的脚印离开营地吧。”
小题说:“那你还去找我!”
干戈说:“两码事。如果你是个杀人犯,我肯定是个包庇犯。”
小题说:“好吧,现在杀人犯对包庇犯说——我,不,是,内,奸!”
干戈摇了摇头:“除非我找到这个内奸。”
小题说:“我怀疑一个人。”
干戈说:“谁?”
小题说:“赵军。”
干戈说:“不会。”
小题说:“那天,我们四个人去了地下楼兰,夏邦邦暴露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内奸,你和夏邦邦更不是,那么只剩下他了。我们第一次去地下楼兰那次,他在地下滞留了太长时间——整个团队只有他有机会跟那些面具人接触!”
干戈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他说他打死了三个面具人是信口开河,其实他投靠了地下古城?”
小题说:“从那以后,面具人就找到了我们。”
干戈不说话了。
小题又说:“还有,上次我们去地下古城,那两个面具人明明没有进攻我们,赵军却抢先开了枪!”
干戈说:“我没懂。”
小题说:“他在堵他们的嘴!”
干戈想了一会儿才说:“可是,他为什么要背叛富三儿?”
小题说:“保镖就像雇佣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出的价码高他就为谁工作。你想想,那些面具人第一次来营地就绑走了夏邦邦,为什么?”
干戈说:“我想不通。”
小题说:“表面上,他就像个机器,对夏邦邦绝对服从。但是,他不是机器,他是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愿意绝对服从另一个人,除非被迫,比如奴隶。再就是有目的,比如为了升官或者发财,古往今来都一样,只要有了翻盘的机会,对你最服从的人一定是对你最狠的人。”
干戈说:“这么干很缺乏职业道德啊!”
小题说:“当今中国,除了急功近利,有几个人尊重自己的职业?他和夏邦邦是两个阶层的仇恨!”
干戈说:“就是说,他和地下古城的人串通好了,他假装被控制,让那些面具人绑走了富三儿?”
小题说:“你应该还记得那个赵军是怎么弄死那只变异老鼠的,他的身手确实敏捷,而且有着惊人的爆发力,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练家子。我们经常看武打片,哪个高手夜里会像我一样睡成死猪?还有上次,他那么轻易就被面具人用绳子控制住了,你信吗?”
干戈看了看后视镜,赵军戴着防护面罩,驾驶着颠簸的摩托车,似乎也在看着他。
他说:“如果他是内奸,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哎,丫头,你说我到底能不能打过他?”
小题看了干戈一眼,笑了:“你不是号称要把他打成亚军吗?”
干戈说:“那得买通裁判帮我吹黑哨。”
小题说:“算你有自知之明,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干戈露出了不在乎的表情:“很快你就会看到这场比赛的。记着啊,不要给他当拉拉队。”
钟离彩坐在夏邦邦旁边,时不时地打量一下夏邦邦的表情。
夏邦邦的心事很重,一直没说话。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在想什么?”
夏邦邦说:“我们已经被困住了。”
钟离彩说:“我知道……自从我们发现了这个地下楼兰,自从我们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就已经被困住了。不过,总算有收获,至少让我们看清了小题这个人。”
夏邦邦看了看钟离彩:“你确定她是地下楼兰的人?”
钟离彩说:“夏哥哥,她就差写在脸上了!”
夏邦邦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钟离彩说:“现在,干戈掉进了爱情里,彻底迷糊了。我们必须远离他和小题,离开这一带,信号应该会恢复的,然后赶紧逃出去……”
夏邦邦没说话,显然他动摇了。
钟离彩回头看了看,只有赵军跟在后面,她说:“夏哥哥,现在就是个机会!我们和前面的车队拉开距离,等到相互看不见的时候,我们就离开!”
夏邦邦说:“食物都在这辆车上……”
钟离彩笑了:“夏哥哥,你以为他们还有多少时间?食物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了!”
夏邦邦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更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了。”
钟离彩眯缝起双眼,看着夏邦邦,问:“你牵挂谁呢?小题?她就是灾难本身啊,夏哥哥!”
夏邦邦说:“不,是所有人,他们都是被我召集来的。”
钟离彩说:“那就叫大家停下,把小题赶出去,然后其他人一起离开。”
夏邦邦说:“万一她是被冤枉的呢?”
钟离彩想了半天才说:“夏哥哥,你是个智慧的男人,你对小题这么不坚定,只能有一个解释——你爱她。我懂了。”
夏邦邦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说:“给我点时间,我必须要确定一下,地下楼兰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我在罗布泊遇见的那个女孩。这是我的心愿。”
钟离彩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那小题……”
夏邦邦说:“我们总想甩掉包袱,实际上,我们之所以带着包袱,那是因为包袱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我说清楚了吗?”
钟离彩没有说什么,她伸手调出了一首音乐,钢琴悠扬地响起来,是李斯特的名曲《幸福的死》。她说:“夏哥哥,放松点儿,不管发生什么,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夏邦邦说:“谢谢你,钟离……”
钟离彩说:“我给你朗诵一首诗歌好不好?”
夏邦邦说:“好哇。”
钟离彩清清嗓子就朗诵起来:“……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我俩一见钟情,在那高高的草原上……”
车队在一望无际的罗布泊上缓缓行进,寻找隐蔽处。
太阳高高地照耀,多像一只独眼。
荒漠没有丝毫变化,而车队越来越小,就像几只甲壳虫,一会儿爬上去,一会儿爬下去……
这个情景出现在电脑上。
北京的薇拉坐在电脑前,紧紧盯着这个移动的团队。她在她的公寓里,在沙发上,电脑在茶几上。罗布泊空气清爽,画面无比清晰。电脑旁边,依然放着那幅被烟头烫出一个洞的库尔勒地图。
这时候正是那个神奇的时间——3:14。
终于,薇拉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她对什么人说了一句:“他们又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