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子高嫌弃活着没有意思的同时，意思很快就到来了。
几十年后的他依稀还记得那天，裘一活蹦乱跳似乎忘记了前两天不开心的时候，帮着赵子高收拾东西的同时，突然捡到一整块羊皮，自然赵子高是不知道的。
皮上说，让赵子高去秦军军营，有事相商，裘一下意识将羊皮撕成了几条，又用力的揉了揉，直接丢进附近的草丛。
那一天，赵子高没有找到裘一。
月朗星稀，秦军粮草充足，驻扎在赵国城外死磕，听说新的守城将一上任，便主动出击，却被训练有素的秦军打的溃不成军，三万人出去，只剩几千人回来。
裘一按着羊皮上的地址，在黑夜中化作一瞬白影，快速穿过，来到秦军驻扎地不远处的树林。
那里埋葬了不少死去的士兵，是个实实在在的坟树林。
裘一身披黑袍，静静地看着眼前立在他面前的人，上下打量着：“你不是秦政。”
那身影明年比秦政要矮小，裘一皱着眉，仔细在记忆里搜寻。
那人也是一怔，听到来人的声音不是赵子高。
他慢慢转过身，摘下带着的黑色斗篷帽子，露出了藏在下面那张满是疤痕的脸，裘一借着月光，清晰的看到他，亦或是她。
若不是那熟悉的眉间痔，可能裘一也猜不出她是谁。
“姚儿？”
裘一愣愣的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人，惊愕的走上前去，伸手将她拉到面前，仔细的打量，“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姚儿没想到来的人是裘一，只见如今的姚儿面上满是疤痕和溃烂，头发几乎掉光，头皮露在外面，头皮上还有类似藓的东西，全身散发着腐臭味，伸出的手臂上的，还有流脓的溃烂和红点。
她许久没见过裘一了，伸手想要去碰他，却发现自己如今的样子实在没资格见他。
“裘一，你回去吧，我要找的人是赵子高。”
她的声音也变成了类似男人的嘶哑，没了从前娇软的声音。
看着姚儿如今的鬼样，裘一下意识觉得姚儿找赵子高不是什么好事，他抓住了姚儿的斗篷：“姚儿，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对赵子高做什么？”
“我想杀了他！”
一瞬间的爆发让裘一应接不暇，姚儿的眼神逐渐涣散，没了之前的清明。
当初赵子高把她一个人丢在水牢，每天除了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就是被捞出来各种凌虐，她是会武功的，那群人害怕她跑出去，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传言，用钩子穿透了她的琵琶骨，将钩子另一段嵌在墙壁里，每天需要发泄，便从钩子上把她拽出来。
她的伤口得不到愈合，几乎天天流脓，溃烂。
水牢里有虫子，有脏东西，没有人给她洗澡，头发上逐渐生了虱子，叮咬她的头皮，几乎一夜之间，她的头发掉了个精光。
好不容易她逃了出来，恶鬼一般冲向了新将军的暖炉，想要掏出里面的地瓜，却不小心碰倒了炉子，碳火烧到了她的脸，姚儿的痛苦哀嚎新来了人，新将军一脚一脚踹在她的身上，脸上，又觉不够，拿出皮鞭抽打。
直到她满身淌血，直到没有一块好肉才把她重新关回去。
她每天吃的是残羹剩饭，每天喝的是水牢里的污水，每天感受着水位上升的窒息，每天感受着伤口被水浸泡而发出恶臭。
恨意在她的心里滋生，这一切都是赵子高的错，是他把自己关在这里，是他把自己弃如敝履。
终有一天，那些人以为她死了，将她抬出来丢在乱葬岗，她才能逃出生天。
虽然琵琶骨被穿透，武功依旧还是会的。
她用黑袍裹住身子，写了信丢进赵府，却被裘一捡到，这是她没想到的。
姚儿脱下身上的黑袍，恶臭弥漫开来，裘一下意识捂住鼻子，惊愕的看着姚儿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姚儿。”裘一艰难的开口：“你有没有想到，子高为什么会把你关起来？”
这些日子，他习惯性叫赵子高为子高。
姚儿想也不想，“我杀了他的师傅。”
“对啊，你杀了裘壁，他不杀你，折磨你，就是为了报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杀裘壁之前，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裘一依旧念着过去的情分。
姚儿没想到曾经的好友竟然会帮着赵子高说话，还亲昵的称呼他，她抬起头，几乎丧失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你为何现在会这样帮着赵子高？裘一，你也背叛我！”
看着姚儿如今犹如疯狗一般的样子，裘一实在忍不住，大声吼道：“因为裘壁是我亲爹啊！”
这一声生生的震醒了姚儿，她歪了歪脑袋，迷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她想起来了，裘一是裘壁的儿子。
“你是不是也想杀我？”
姚儿舔了舔唇，艰难道。
“杀父之仇啊。”
裘一苦笑，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自处，他的眼泪再次止不住掉落，“赵子高是我爹留给我最后的依靠，他现在负责照顾我，很细心，姚儿，杀人偿命，你要记得这句话，他这么对你你觉得有错吗，换句话说，始作俑者根本不是赵子高，是背后让你去杀裘壁的人。”
裘一紧紧的盯着姚儿，一字一句告诉她：“赵太后，她亲手把你推下深渊的，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她，你不会这样子。”
姚儿的眼神再度迷茫，她回忆起过去在赵太后那里，她就是一枚实实在在的棋子。
“你脱离了赵太后？”
姚儿抬头道：“你和赵子高现在关系好像很好。”
前一刻，裘一以为自己成功了，后一刻，姚儿的眼神再度变换，“赵太后我会去找，赵子高我也会找，外面的世界太好了，我却被关在阴暗潮湿的水牢里这么久，几乎被遗忘，凭什么，就因为我杀了裘壁？呵呵哈哈哈。”
姚儿在原地自言自语，五官扭曲在一起，眼泪和脓糊满了整张脸。